面前的茶水已经一饮而尽,阮玉微如坐针毡。
阮娉婷抬手捧起面前的茶水时,阮玉微惊了一下,遂看向了阮卿。
方才浣玉递来的雪梨汤凉了一些,阮卿好似盯着里面三三两两的雪梨丁出神。
阮卿无言,阮玉微这才又将视线看向了案几上的茶盏,藏在袖管里的小手紧捏着不敢再拿出去。
“咱们呀,都是爹爹的女儿,三妹妹也一样,一个烧饼铺子又如何,三妹妹喜欢吃,该早点告诉我才是,让我母亲去买了,不好叫爹爹费心。”
“三妹妹你也是,若下次有什么喜欢得紧的,要早点来了沉栀院知会我母亲。”
阮娉婷鼓着一张笑脸,亲热的挽起阮玉微的胳膊,一边又叮嘱着下次可不要让爹爹亲力亲为办这些事。
谢云徵故去后,老太太也是一只脚快要踏进棺材里,府里中馈顺理成章托付给了二房,大抵是心里的几分偏爱。
浸润在这样华丽又妙不可言的位置中,阮娉婷或许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府里的嫡女,只可惜阮卿从前竟从未发现。
雪梨汤没了,浣玉轻步弯腰添了些。
雪梨丁掉进了白色瓷釉碗中翻了个身,逗得阮卿心里荡起一阵波澜。
“二姐姐说的是,我我下次定注意这些,不让爹爹为难。”
阮玉微听了教训,声音如蚊蝇,只垂着眼眸应下了。
拉着阮玉微胳膊的那双手松了松复而移开,她心里放松了些。
“三妹妹如此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爹爹疼你是你的福气,我和大姐姐高兴都来不及。”
阮娉婷端着样子心里嫌恶,她早见惯了阮玉微唯唯诺诺的性子,偏这样的性子母亲总说好。
下人上前添茶,阮娉婷伸手拦下了。
“大姐姐在院子里吹了这么久的风对身子不好,都是我和三妹妹在此耽搁了。”
“若大姐姐不怪罪,妹妹下次再来看你可好?”
阮玉微愣神间,阮娉婷已经站了起来,她不好再坐,只好也跟着站在一旁。
“是啊大姐姐,容我和二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阮玉微仍是垂着些头看不清神情。
阮卿坐着,自然瞧了个明白,她心里毫无波澜,只面上温和的就放了两人早些离了她这院子。
“姑娘今日折腾了这么久,身子可还吃得消?”
“要不奴婢将里屋的火炉子多添些炭,姑娘进去睡会儿?”
浣玉蹙着眉弯着腰询问。
下人上前将方才阮娉婷和阮玉微用过的茶盏收了下去,复而又有两个下人来用沾了水的帕子反复擦拭,直到那小块地方干净的纤尘不染才退了下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很干净,一抹背影渐出了院子似引起了阮卿的注意。
“不急。”
阮卿灼热的目光盯紧了院子门口。
那名身材匀称的婢女交叉着手进来,阮卿将她唤了上前。
“奴婢见过姑娘。”
那婢女恭敬着行礼。
“我记得你叫絮儿吧?”阮卿将见底的雪梨汤碗放下后才抬头睨她。
“回姑娘,奴婢正是唤作絮儿,每日除了给姑娘煎药外,便是同她们一起洒扫院子。”
絮儿抿着唇站得规矩,人看着也本分,只是那颗心早随了二房。
阮卿静静看着面前的絮儿,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姑姑娘?”
那絮儿站着,眼见面前没了声响,这才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人。
“跪下!”
阮卿忽的一声厉喝,惊得身旁的浣玉也偏过头来。
今日的姑娘好像与平日不同?
絮儿惊得瞪大了双眼,忙不迭的就跪在地上道:“姑姑娘。”
絮儿不敢抬头,心里却百转千回思虑得不停。
阮卿一只手端起雪梨汤碗起了身递给了絮儿,另一只手却不肯放下手炉,她实在冷的很。
“浣玉,雪梨汤没了,再添些吧。”
阮卿神情淡然,居高安下站着,春日洒进院子里,将阮卿的身影拉得老长,见絮儿老实接过才又坐了回去。
絮儿两手捧着那只雪梨汤碗,片刻木讷,极不自然。
浣玉面带不解,可看向阮卿,她早已别过头假寐,浣玉知道此言并非玩笑。
那火炉烧得通红,连同上面的雪梨汤也烫得吓人。
浣玉不忍,虽隔了一层上好的瓷釉,可那翻滚的雪梨汤若就这样捧在手上定要被烫得掉了皮。
“姑娘,要不奴婢将汤碗拿过来吧,这烧好的雪梨汤烫得很。”
半晌,浣玉蹙着眉替絮儿求情。
絮儿两手捧着那只半温的汤碗悄悄抬眼看过一次,没有任何回应。
浣玉低头一阵哑然,退了两步看了一眼絮儿才有些为难的将那壶雪梨汤提了起来。
阮卿又睡了,露华院安静的很,洒扫的婢女不敢作声,但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稍稍抬起头来瞥过几眼。
絮儿的手粗糙,略带一些茧,浣玉将汤水倒进碗中时,絮儿指尖那层皮肤还是没能逃过滚烫的雪梨汤。
“嘶。”
絮儿被烫得拧眉,两只手不住的颤抖险些掉了碗,可还是忍住不敢叫出声。
怕扰了阮卿的梦,也怕因此被赶出这个院子。
絮儿故作坚强的模样引起浣玉一阵心疼,从前的姑娘可从不会这样无故捉弄旁人,更不会让下人难堪。
浣玉心里困惑,也在临近的晚间揭开了事情的真相后才醍醐灌顶,后知后觉。
她知道今日阮卿费了许多精力,眼下她不敢再唤,只在絮儿面前小声安抚道:“姑娘她平日里不会这样,等姑娘醒了,我再求姑娘替你寻个大夫来好好看看手。”
主子们的命令下人不敢不应承,絮儿也是一样,她虽不解,可还是规规矩矩的捧着那碗倒得半满的雪梨汤。
她已然感受到了指尖经过滚烫的汤水被烫得通红,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无法忍受的痛意。
“是,多谢浣玉姐姐。”
絮儿渐低着头,额间微汗,手也开始不争气的酸了起来。
若她以后也成了主子,便再也不会这般日日看人脸色,那是一个人亲口对她许下的承诺。
才春日,就连午后的日头也不毒,阮卿身子疲累,索性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她总感叹浣玉的心肠有些软,连这样的场面都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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