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弩箭的瞄准,尉迟幸半点也不惊慌,反而还笑得更灿烂了,这笑容在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显得温柔似水。
“你看起来真狼狈啊,太子殿下。”尉迟幸轻声道。
纪砚尘也终于认出了这个人,不由咬牙切齿:“尉、迟、幸。”
十五年前,先帝寿诞,万民同贺。
当时的凉上也曾派出使团前来贺寿,其中随使团一同入京的便有凉上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纪砚尘面前这位,尉迟幸。
那一年寿诞,他与尉迟幸发生了争执。
虽无人知晓争执因何而起,但此事闹得极大,以至于后来纪砚尘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安帝责罚,接连好长一段时间都称病无法出府。
因着这件事,纪砚尘对尉迟幸简直恨死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黔州炬城外见到这个家伙。
尉迟幸半点也没被纪砚尘吓到,他慢悠悠地靠近过来,正欲开口。
忽然,咻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廓飞过,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尉迟幸脚步顿住,眸光微闪,最后无奈的耸耸肩,搁着几米远朝纪砚尘道:“你怎么还是和当年那样斤斤计较啊,真是一点没变。”
纪砚尘眼神沉冷,面无表情的再次扣入新的弩箭:“再敢靠过来,下一箭就不会射偏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何必呢。”尉迟幸叹了口气,“我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真要说起来,其实你应该谢谢我吧,如果不是我,你恐怕还看不清你那位父皇的心思。”
“这与你无关。”纪砚尘眉目疏冷,与尉迟幸记忆中肆意明媚的皇长孙截然不同。
看得出,纪砚尘这十几年吃了不少苦。
这也正常,没了将自己当眼珠子一样疼的皇祖父,还有一个废物父皇,四周更是群狼环伺,想过得轻松都难。
能挣扎着活了十几年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
毕竟就算是身在凉上的他也听说过,郢都世家的手段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纪砚尘的声音传入耳中,拉回了尉迟幸的思绪。
他对上那双漂亮阴沉的眸子,笑了笑:“还能干什么,太子殿下,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你胆子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大。”纪砚尘冷声道,面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你掩饰自己目的的手段退步了。”
尉迟幸一愣,微微挑眉。
纪砚尘却是继续问道:“你抓走风月是要找谁?”
这下尉迟幸是有些惊讶了。
“你怎知我是为了寻人?”
“猜的。”纪砚尘随口敷衍,手中弓弩偏了偏从对准心脏移动到了头部,“回答我。”
尉迟幸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淡淡地直视纪砚尘的眼睛,身上刚才那副温柔似水的气质逐渐被阴沉代替。
“我不说又如何?纪砚尘,你刚才真的是射偏了吗。”
纪砚尘瞳孔微微一缩,眼中霎时杀意暴涨。
就在他准备激发弩箭时,尉迟幸冷冷道:“你的手,在抖什么?”
纪砚尘脸色彻底变了,弩箭瞬时被机簧探出,朝着尉迟幸的脸飞掠而去。
尉迟幸在同一时间也动了。
他猛然矮身躲开纪砚尘这支弩箭,速度极快地冲上前来。
虽然两人之间相隔几米,但纪砚尘如今各方面终究是不如从前了,尽管他也在同一时间后撤躲避,却还是被很快追上。
尉迟幸从身后伸手,想要扼住他的喉咙。
纪砚尘弯腰躲开,同时伸腿勾住对方迈开的右腿,用力一拉。
尉迟幸被拉得一个踉跄,手掌半途转向抓住了纪砚尘的手臂,在用力之前被纪砚尘用另一只手抓住。
两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尉迟幸暗暗用力,一点点将纪砚尘压在地上,另一只手跟着抬起朝着他的脸毫不客气的招呼上去。
纪砚尘险之又险地躲开,腰部猛然用力,一腿将尉迟幸踹开了好几步。
尉迟幸扶着旁边的树站稳,沉默须臾忽然笑了起来。
纪砚尘已经飞快起身,再次用弓弩对准了尉迟幸,这一次,他们离得近,纪砚尘若是趁机对准他的要害必然能将人一击必杀。
可纪砚尘并没有动手,只是目光警惕地看着忽然宛若疯子一样笑起来的尉迟幸。
“原来你不仅仅没了太子之位,还把自己折腾成了废物。哈哈哈……真有意思,哈,哈哈哈………你看,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纪砚尘,最后都混成了这副样子。”
尉迟幸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纪砚尘皱紧眉,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
尉迟幸终于笑够了,抬起头盛满笑意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纪砚尘:“你要不要跟我走,纪砚尘?”
纪砚尘被他这话里的荒唐逗乐了,嗤笑:“跟你走?去哪儿?凉上?你一个落魄皇子能做什么,还不是要东躲西藏,躲避你那些皇兄皇弟的追杀,比起你我可好多了。”
“噗,你哪点比我好?托着这样一具身体,你真的能活着回到郢都?”尉迟幸也笑,“还是说你指望着那个姓贺的能保你?你可别忘了,害你至此的人是谁,西启侯贺家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别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纪砚尘眼神冷淡,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尉迟幸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们来时的方向忽然传来一连串异响。
他立刻闭上了嘴,笑意收敛脸色沉阴沉。
纪砚尘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原本在尉迟幸脸上的温柔笑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尉迟幸:“至少,他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
“呵,我们走着瞧。”
尉迟幸冷哼一声,当着纪砚尘的面转身消失在了林中。
没多久,林子里传出几声尖锐的鸟叫。
纪砚尘瞬间像是被夺走了所有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上。
弓弩跟着脱手摔到一边。
纪砚尘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手臂和手腕儿传出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恍惚间,纪砚尘听见有人在焦急的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转头,看着那飞奔而来的高大身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最终在那人跑到自己面前时控制不住地倒在了他身上。
“阿砚,阿砚?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贺成江焦急地呼唤着他。
纪砚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急促的呼喊,忽然笑了一下:“我抓到了。”
贺成江一顿:“什么?”
“那只狐狸,我抓到了。不过,没留住。”纪砚尘轻声说。
贺成江一时沉默,好半晌才抱住纪砚尘的身体,用力得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他低低叹息:“没关系,下次再抓回来就是。”
纪砚尘失神的盯着贺成江的脖颈看了一会儿,慢慢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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