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归拦住端着药过来的丫鬟,从对方手中接过托盘,淡声道:“这边不用伺候,下去吧。”
丫鬟不敢说什么,应了一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与归则自己端着托盘走进屋中。
屏风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云青说没看见有可疑的人从王府出来,我觉着有点不对劲。”
纪砚尘接过药碗放在桌上,摆摆手让他下去,这才慢悠悠道:
“确实有蹊跷。郢都想我死的人不少,但能明目张胆让人来刺杀的人不多,世家那些人爱惜羽毛,若非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出此下策。”
简而言之,今日的事情不像是世家的手笔。
“说到这个,我今天在纪云楠那儿听到个消息。”贺成江从屏风后转出来,拍了拍衣摆,坐下来看到那黑漆漆的汤药挑了挑眉。
纪砚尘抿抿唇,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动,并不喝,只问:“什么消息?”
“他说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严家谋反的事情……还说严家那边也已经知道了。”贺成江好整以暇看着他,似笑非笑。
纪砚尘动作一顿,将刚出去的与归叫了回来:
“你可听说过这个消息?”
他将贺成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与归。
作为纪砚尘手下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下属,如果外面真的到处都在传,他应该早就已经将消息通报上来了才对。
与归显得有些惊讶,摇摇头:
“属下并未听说过类似的消息。”
纪砚尘与贺成江对视一眼,露出思索之色。
“所以,他是从哪里听说的?”贺成江挑眉,摸了摸下巴。
与归意识到是自己失职,立刻低头认错:“属下该死,这就传令下去让人仔细调查消息来源,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他说罢就要出去下达命令,却被纪砚尘叫住了。
纪砚尘若有所思,一时忘记了手上端着药,下意识贴着碗边抿了一口,紧接着一滞,但又很快恢复原样,平静道:“恐怕不是与归的问题,纪云楠或许是故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
贺成江一愣:“故意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这消息是安帝在让人传的,应该还没到纪云楠所说的传遍全城的地步,但该知道的那些人想必都已经知道了。”纪砚尘放下药碗,试图蒙混过关。
贺成江并未被他的话转移注意力,沉默的看着他。
纪砚尘:“……”
与归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还是打算让人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
纪砚尘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把药碗端起来,闭着眼睛喝了个干净。
“这样总行了吧。”他有点恼。
贺成江点点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块蜜饯,趁着纪砚尘不注意时塞进他嘴里,眼睛弯起:“这样有没有好点?”
纪砚尘愣了一下,感觉到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瞬间压制住了满腔苦涩,有些呆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贺成江伸手拭去他嘴角残留的药渍,转回话题:
“可是纪云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对他没什么好处吧……”
自从安帝登基后,汝南王就一直安分守己,甚至连朝堂都不入,只安安静静管着宗人府,说一句默默无闻也毫不为过。他们能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很正常,但是纪云楠就那样将消息告诉贺成江了就很不正常。
纪砚尘也不知道为什么:“汝南王过去一直不曾表现出倾向于谁的举动,纪云楠这么做的原因的确令人深思……”
贺成江想到纪云楠在自己面前大咧咧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将他与周驰宴相比,撇撇嘴:
“就不能是他觉得我很合他眼缘,顺嘴多说两句?”
纪砚尘闻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贺成江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就是随便说说。”
纪砚尘摇摇头:“在郢都,就连街角老鼠都有八百个心眼,更何况是出生在皇家的王府世子。”他说着又想起今日在宴会上发生的事,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贺成江的手。
他手上如今包扎着伤口,雪白绷带看着触目惊心。
贺成江下意识缩了缩,不太想让他把注意力落在自己的伤上,用完好的那只手牵住他,笑了笑:“你放心,我肯定把藏在背后那人找出来,给你出气。”
纪砚尘心中一动,有点无奈:“受伤的是你,什么叫给我出气?”
贺成江挑眉,将人朝自己拉近了些,笑容带了些痞气:“哦,看到我受伤,你难道不生气?那我可真伤心了啊。”
纪砚尘一愣,又想起了在宴会上贺成江为自己挡下刀锋时的那一幕。
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纪砚尘心中便一直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裹挟着愤怒,一度想不管不顾让做出这些事的人付出代价。
哪怕侍者被杀,宴会结束至今,那在心底阴燃的火焰也没有消减分毫。
直到这一刻,贺成江询问他是否生气的时候,纪砚尘才猛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为有人刺杀自己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贺成江受了伤。
他的鲜血就像是最好的燃料,令那怒火一直燃烧不断。
他别扭地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
这点挣扎的力道对贺成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轻易就将人制住,亲了亲纪砚尘的脸颊,语气骤然温柔:“别多想,我没事。”
纪砚尘身体一僵,不受控的抓紧了贺成江的胳膊,闭上双眼。
亲吻逐渐从带着安抚意味的浅啄,变成了带着霸道的攻城掠地。
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不知不觉便又一起滚上了床,呼吸交缠,姿态暧昧。
。
深夜。
室内烛火早已熄灭,贺成江将纪砚尘抱在怀中正睡得熟,便听见外面忽然有声音传出,紧接着云青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将贺成江从睡梦中唤醒。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何处,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纪砚尘。
纪砚尘觉浅,也被云青的声音唤醒,但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不安的皱着眉,呼吸略微急促。
贺成江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两句,然后才起身披了件外衣,开了一条门缝,皱眉看着站在外面的云青: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云青表情凝重,抬起头对上贺成江的视线:“世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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