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李家车队消失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中,只有扬起的尘土和路边被吓到的蝴蝶在风中飘荡。
我在南边,
你往北走,
冬天风从北边往南刮,
夏天风从南边往北吹,
我是说,李小姐,我们该道别了。
秦凡又咬了一口西瓜,可吃在嘴里,没了甜味。
工程队的工人和村里的农民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继续吃瓜不合适了,
纷纷两三口把手里的西瓜吃干净,又干活去了。
严峻则一小步一小步挪到秦凡身边,想说什么,但最终在秦凡身边似乎有些生气似的哼哧哼哧把西瓜啃完,下河滩干活去了。
秦哥啊秦哥,
你到底什么情况?
你感受不到李大小姐对你的爱吗?
李思甜坐在车里,
她爸妈絮絮叨叨跟她说着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
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真想再听你喊一次我的名字,
或者你抬头看我一眼都行,
或许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我还是不愿放弃那一丝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光。
原来意料之中也会这么心痛。
遗憾吗?
手机里甚至连一张合影都没有了。
……
栽崖村卖瓜的汉子低头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信息。
x省省会,
严硕林微信响了,
“老板,少爷很安全,但是刚刚发生一件事,李家人来村里把李大小姐接走了。”
“很好。”
[红包+500]
“谢谢老板!”
……
李思甜离开后的第二天,秦凡起床洗漱了一下,准备上午回省城了。
“老板,今天上午村里发工资。”
“严少的钱怎么算?”
秦凡给村里工程队的工人以及村里的叔伯们发工资,是两个形式。
工程队工人们的钱,直接打到卡里。
扣税交保险什么的,秦凡让梁如意处理。
考虑到梁如意一个人做的事太多,秦凡让梁如意招个助手,再招个专业的出纳、会计等职位的员工。
至于村里叔伯还有做饭大娘们的工资,
秦凡在扣税之后,不得不给他们发现金。
社会发展就像一辆火车,而有些村里上了岁数的人,还没上火车。
村里的叔伯大娘们还是喜欢收现金,主要的是他们很多人都没有银行卡,存钱还经常到镇上信用社存成存折。
每次给农民工发工资的时候,村里都像过年一样,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至于严峻则……
秦凡没让他在村里工地上干,那是他自己干的,
但现在秦凡已经有点认可严峻则了。
“跟刚子哥合计一下,该给多少钱给多少。”
“不管严少看不看得上那点钱,咱都得发。”
“好的老板!”
上午九点,
正式开始发工资。
三大爷等农民工以及村里做饭的三大娘等人排成两队,脸上的喜悦随着鸟儿的叫声传遍整个村庄。
严峻则坐在路边石墩上,脱下劳保鞋,倒了倒鞋里的石子,像个二傻子一样笑呵呵看着等待领工资的三大爷等人。
他没准备领工资,他是有他的目的才在工地干活的。
最主要的是他也不缺那点钱。
“刚哥,茜茜姐,给我三爷多发点!”
“还有牛叔,他前边砸了脚,脚指头都砸黑青了也没吭声,还硬着头皮干活~刚哥,茜茜姐,给牛叔也多发点!”
排队的其他叔伯笑呵呵跟严峻则招手,
“小严,你也来啊,你不要钱吗?”
“老牛,你忘了,小严可不是普通人。”
“对哦,就那也不能白干活吧~”
严峻则刚准备笑着说他是来拼搏的,不是为了钱,
忽然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秦哥?”
严峻则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秦凡拍了拍严峻则肩膀,
“你要么给茜茜个卡号,要么去排队去。”
三大爷笑呵呵过来拉着严峻则,把严峻则拉到排队的队伍中了。
严峻则不好意思笑着挠头,
那就要吧,
完事给大家买点西瓜,买点好吃的什么的就行了。
“秦财旺,一万二!”
“张六子,一万三!”
“三爷,您老一万二!”
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到外地打工一辈子也就拿过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
现在在家门口,一个月就能拿到一万多!
就连那些上了岁数,去外地都找不到活干的大爷都领了好几千!
终于轮到严峻则了,
“小严,严少!您一万!”
虽然严峻则干活的时候没偷懒,尽他所能了,
但他身体底子毕竟不如农民工,工地上很多活他也干不了,
正儿八经算工资,他是比不上大多数农民工。
严峻则曾经是谈吐之间在酒吧一万一万打赏的大少,
一万块钱对他来说,
甚至不够买一双他喜欢鞋,
可现在这一万块现金放到他手中,让他感觉比河滩里四五个人抬不动的大石头还重!
他听到身边有领了工资的大爷叔叔在聊天,
“老拐,你花三百去看看你那个牙,天天晚上疼的斯哈斯哈的,我都睡不着!”
“也!看个牙就要三百哩?那我可不去看,忍一忍就过去了。”
“发了一万多花三百都舍不得?”
“你舍得,你个牛犊子玩意砸了脚也不敢吭声,生怕刚子让你休息,要不是小严看到我们都还不知道……”
严峻则感觉手里的钱越来越重,脑海闪过无数画面。
他从小爱吃糖,他牙早早就坏了,他知道牙疼是什么滋味,
他家里条件好,他都没怎么疼就去医院看了。
可老拐叔那颗老牙,都他妈烂了,还在硬撑!
三百块钱都舍不得花吗?发了一万多三百块都舍不得花吗?
要是以前,严峻则会觉得老拐叔抠得离谱,让人鄙视。
但跟农民工大爷大叔们相处这么久,他知道,
那是真舍不得,不能单单用一个抠来形容。
还有牛叔,砸了脚不敢吭原来是怕休息……
离谱离谱离谱,离谱的让人心酸。
严峻则想起他在省城还是另一个严峻则的时候,
看不起环卫工人,看不起打工人,某个夏天他半夜跟其他朋友飙车,看到在路边打地铺睡觉的农民工还故意摇下车窗吐口水……
严峻则感觉手里的钱压的他喘不过气,曾经的回忆一巴掌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但他觉得他活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人看山是如此,
人看自己也是如此。
当你身在某个圈子里的时候,你身边都是某种人的时候,你会潜意识变得跟那些人一样,而且你不会感觉自己有问题。
但当你跳出那个圈子,开始真正了解你不了解的圈子,你就会看到曾经的你或是可笑或是可恶或是幼稚……
而严峻则看他自己,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畜生!
噗通!
严峻则忽然跪了下来。
三大爷他们都吓了一跳,
“小严咋了?”
严峻则用手臂挡着脸流泪,
“三爷,我没事。”
“小严,你这是弄啥嘞?快起来。”
那些大爷大叔关心的话,让严峻则彻底绷不住了。
“三爷,这钱太重了……”
“三爷,我太不是人了……”
“三爷,三爷……”
三大爷他们都奇怪围着严峻则,想把严峻则扶起来。
但严峻则每次被扶起来,都会重新跪下。
秦建刚也走了过去。
柳茜茜看向秦凡,
“老板,严少这是抽风了?”
秦凡意味深长看着严峻则,
虽然严峻则嘴里就那两句,
一句钱太重了,
一句我太不是人了,
但秦凡知道,这个严大少可能是在村里干活这几天,体验到真正的人生了。
或许这个严大少,
还真的可以成为兄弟。
吱——!
一辆车在村口停了下来。
严硕林还有严峻则老妈下了车。
原本他们看到村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不知道在干啥有点好奇,
可定睛仔细看了之后,发现是他们的儿子跪在地上在给别人磕头。
“小则!”
严硕林还有严峻则老妈急匆匆跑到严峻则身边,
严峻则老妈抱着严峻则,
“小则,你咋了?”
“谁欺负你了?”
严峻则抬头看到他老妈,擦了擦眼泪鼻涕,
“妈,我醒了。”
严峻则老妈还以为严峻则看到李思甜走了,他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幼稚了,想回家了,但是那些人不让严峻则走。
严峻则老妈身为省城贵妇,对农民工的了解很有限,也是经常用有色眼镜看农民工。
“没事,你跟老妈回家,没人敢拦你。”
严硕林站在一旁,还端着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他要一直保持严肃,直到把严峻则带回家,好好说教严峻则一顿,让严峻则好好吸取一下这次失败的教训。
结果下一秒严峻则推开了他老妈,
“不~老妈,我必须留下来。”
“我跟着秦哥,一定可以变成崭新的我。”
严硕林一听就怒了,
你说你醒了,我还以为你看到李思甜被带走,意识到那几位大小姐跟秦凡之间就只有闹剧,你想靠秦凡攀上龙都七大家族是白日做梦这个醒了呢!
结果你还是要留在秦凡身边,继续当牛马,继续做白日梦?
“严峻则!”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你非要等到薛也离开,这个村折腾的这一切变成笑话,你才能意识到你是在白日做梦吗?”
严峻则站了起来,直直看着严硕林。
“老严,是你不懂。”
“秦哥一定能成功,我跟着秦哥也一定可以成功!”
“你现在把之前撤走的人和物资全部送回来,你还有机会。”
“这是我看在爷爷的份上,对你最后的提醒了。”
反了!
倒反天罡了!
严硕林大怒,扬起手,但没有打下去,
“我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不打你,再给你一个机会!”
“跟我回家!”
“你他娘的魔怔了,回家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心里想的是多么离谱可笑!”
严峻则摇了摇头,
“老严,你继续回家睡觉吧,我醒了。”
“终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对严家的唯一贡献,就是给严家生了一个麒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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