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就是再耿直性急,也知道进退了,遂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老爷不说你说的刺人心,倒是说我性子急。”

    贾政笑道:“也怪我些,明明知道你爱女心切,只顾得和你说什么元春的事。”

    王夫人顿了顿,正面直瞪瞪的看着贾政:“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贾政无奈的说道:“已经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能怎么办,只好请老太太示下,看看母亲有没有什么办法罢了。”

    王夫人点点头,呆坐在那里不住的念佛。

    贾政见王夫人不再说话,又看到了饭点,就扬声叫丫鬟们去厨房拿饭菜。

    听到贾政的呼唤,金钏儿哪敢耽误,战战兢兢的跑出去叫了几个小丫鬟过去厨房端菜端饭,赶紧让老爷太太吃了消火是正经。

    桌子上吃着饭菜,见王夫人似有眉眼展开之象,贾政倒是有些跃跃欲试,装作不经意间的问道:“上次我听你说,王子腾那里倒是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说是空着脱不了手是么?”

    王夫人哪里料想到他在算计什么,心里倒是不设防,直接就说了出来:“老爷说笑了,哪里是脱不了手,其实是给宝玉留下来要他去的,我已和宝玉再三再四的讲分明了,要他去上国子监,里面的先生可都是名师,请都请不来的,可是宝玉这孩子老爷也知道,惫懒的很,只是贪玩,再有老太太在那里护着,嬉皮笑脸总也不上道,倒让我无法和哥哥交代,我正在这里头疼呢。”

    贾政笑了笑,揉了揉眉心,向王夫人讨好的说道:“也罢,宝玉既不喜欢读书,那便由了他去玩耍吧,也许等日子长了,他也就明白了大人们的苦心,乖乖的就此好好读书也说不定。”

    一听这话,王夫人倒是开心了起来,想不到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贾政竟然对宝玉温和政策了起来,正要高兴的对贾政说些什么,就听到贾政说道:“这个国子监的名额你就且给了贾环罢,待宝玉想用功的时候,我再去别的地方挪移一个名额来给他岂不是好。”

    王夫人冷笑一声,连饭菜也不吃了,啪的一声就把筷子掷了桌子上。

    “怪道今日哪里的风把老爷吹了过来,我还只道老爷心里有我,知道我天天念佛,看看有没有消瘦,心里还正高兴呢。想不到老爷是为了那个庶子而来,不用问了,想来必是那个蠢妇窜唆了你来做说客罢。黑了心肝的脏臭老婆,不知道哪里来的挺尸的,不规规矩矩过来等我召唤也就罢了,还要挖空心思的和我的宝玉抢名额。索性我这正房夫人也给了她去罢,我且在这里做干尸干什么。”

    贾政瞬间大怒,一掌劈在桌子上:“你看看你这都说的什么话,亏你还是个大家子出来的嫡女,竟然说出的话不能见人!什么是她窜唆我来的,我也只不过是爱惜环儿的人才,看他学的着实上进,这才想到了王子腾说下的名额。都是贾家的人,谁先用不是一样的吗,等他想去了我再寻个名额给他。宝玉又不肯去,我想让环儿去你又不愿意,生生的非要把贾家的前途都要断送在你手里就好么。你叫别人蠢妇,难道你不蠢么,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环儿也是叫你母亲的,你如今看看你的样子,可配得上他叫你一声母亲。”

    王夫人气道:“就凭他一个奴才养出来的,也配叫我一声母亲么?我自己有儿子,何必稀罕别人家养下的儿子,又不是我手底下养大的。”

    贾政一听这话可就生大气了,平素只知道她呆板木纳,不喜说话,想不到说出的话是句句刺心。就算贾环是赵姨娘生的,也是认她为嫡母,总归是他贾政的儿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就是他再不成才也得看看他的薄面再说话罢。更何况贾环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可造之材,眼看着贾宝玉占着茅坑不拉屎,让贾政越想越气,索性直接摔了碗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毒妇!贾家怎么就娶了你做媳妇,真真为祖宗所不耻。我且问你,不管是谁,只要是我的姨娘通房,生下来的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既认了,那你是不是他们的嫡母。既是嫡母,总归得担起责任罢。荣国府现在走到这个地步,总是要出一两个后辈来光耀门楣的,宝玉是我的嫡子,我以前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让他出彩。可是你看看他可中用呢?不是吃人家胭脂,就是往脂粉堆里钻,我略微说一说,你和老太太还要拼命护着,怕我吓坏他。好!我以后不对他严厉了,就让他慢慢的开悟罢,但是府里总得出个读书人报效朝廷罢。正好有这么一个名额,你又不让。王氏,环儿也是叫你母亲的,就算将来真的科举中了,也是你拿诰命,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是在怨恨什么。莫非你的宝玉不中用,其他的子孙就不能出头么?非得跟在你的宝玉身后就是好的吗?”

    见贾政和王夫人吵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大有蔓延之势,吓得彩霞、金钏儿赶紧跑去禀报给了贾母。

    贾母一听奏报,心想必是因为宝玉又不愿意好好读书的事惹恼了贾政罢,王夫人想必是拦着不让贾政管孩子,一时情急拌了几句嘴罢了,哪里就像丫鬟们说的那样严重起来了,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吩咐鸳鸯过去传她的话,要贾政和王夫人前来见她。

    贾政和王夫人正吵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鸳鸯走来,恭恭敬敬的给他们行了一个礼,说知道老爷太太此刻闲空,贾母特地请他们过去说些事情。

    贾政知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们走了风声,临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吓得彩霞她们战战兢兢的行着礼,只恨不得把头埋在土里做鹌鹑。

    贾母正坐在榻上,斜倚着懒懒的看着贾政和王夫人过来拜见她,轻哼一声:“这是去哪里碰了壁了,却又来你太太这里寻晦气?”

    王夫人到了这里只做不语的木头,呆愣愣的立在一旁。

    贾政见了她的这副形态就来气,只是碍于贾母,强压了心里的暗火,遂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贾母。

    贾母听了沉吟片刻,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还不给你老爷太太看座。”

    鸳鸯急急忙忙将贾政和王夫人让到了座位上,早已有小丫鬟奉上了茶水。

    贾母笑道:“喝罢,这是雨前龙井,倒是消火的好东西。”

    贾政按了按心里的怒火,不甘心的看了看王夫人,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刚刚吵架时不觉得,到了贾母这里见了茶水,反倒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王夫人倒是没有喝茶,仍坐在座位上默念着佛经,好像刚刚和贾政吵架的不是她一样。

    鸳鸯们见势不好,也不用贾母吩咐,奉了茶水之后,悄悄的都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人。

    贾母笑道:“常日家我只给凤哥和琏儿那个孽障调解过,珍哥儿么初时倒也来过我这里几次,后面倒是渐渐不来了,大老爷么,就是他来我也很不愿意见他,只在他的屋子里玩乐罢,我是不管他的。前日我还和姨太太说过,太太果然是省事的,数十年来就没见过她抱怨过什么,又像锯了嘴的葫芦,成日家只是知道协助老爷,孝顺翁姑,多一字也是不说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反倒和老爷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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