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这一路从江南回来,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月才成功回到京城。
前半段倒还好,李云信守承诺,让周良带着越州兵一路护送他,等离开江南之后,周良就带着人回去了。
这世道现在乱啊。
武元佑自己,加上仪仗队也就一两百个人,一路上只走官道,也硬生生碰到了七八路劫匪,好在这些劫匪都不怎么厉害,加上整个中原地区,除了河南府之外,其他地方的地方衙门多少已经恢复了一些。
在地方衙门的帮助下,武元佑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京城。
而他临走前带出去的一百多个人,等看到京城的时候,只剩下了七十多个。
押运回来的粮食,也因为太重,被他丢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押回来的钱,还有金银之类的贵重物品,倒没有怎么丢,基本上都被押了回来。
好容易到了京城城外,立刻就有朝廷的人出城迎接,跪在地上,给武元佑磕头:“恭迎殿下回京!”
武元佑坐在马车上,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破口大骂:“滚开!”
这官员是太子派来接收钱粮的官员,被骂了一句之后,也不敢生气,只是低着头说道:“殿下,您巡视江南押回来的钱粮,由下官负责清点!”
“去你娘的!”
武元佑听了更加生气,又骂了一句之后,咬牙切齿:“都给本王运回楚王府去,你过些天,来楚王府拿罢!”
说罢,武元佑喝骂了一句,驾车的人不敢怠慢,车队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楚王殿下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向跪在路边的那个官员,大叫道:“你过来!”
这官员连忙一路小跑上前,点头哈腰:“殿下,您吩咐。”
“你跟本王,一起去楚王府去,好好清点清点这些钱粮,计个数,他娘的,不要本王拿命出去辛苦一趟,过几天说本王从里面贪钱了!”
这官员迷迷糊糊之下,就被武元佑的随从们拉上了车。
他就坐在武元佑的马车车辕上,虽然没有能进车厢里,但是能隐约听见车厢里楚王殿下的哭声。
这位东宫属官挠了挠头,心里大是震惊。
楚王殿下,在江南…到底受什么委屈了?
楚王殿下回到了楚王府之后,先是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又跟王府里的小娘子们鏖战了两天,到了第四天,他被吓到的情绪才终于缓了过来,穿上了一身的蟒袍,受命进宫议事去了。
一路到了政事堂落座之后,几位宰相看向这位胖乎乎的楚王殿下,都觉得有些好笑。
宰相崔垣笑着说道:“殿下一路辛苦。”
武元佑低哼了一声:“不辛苦,就是差点死在了外头。”
“下回这种事,本王打死也不会去了。”
他环顾了四周,继续说道:“不是皇兄召我来议事吗?皇兄人呢?”
崔垣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太子殿下去面见陛下去了,一会就来,殿下莫要心急。”
“去见父皇了?”
武元佑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政事堂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子殿下终于姗姗来迟。
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脸上已经一脸疲惫,进了政事堂之后,看到了武元佑,他也只是默默说道:“二弟来了。”
武元佑起身行礼,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单子,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皇兄,这是臣弟在江南辛苦数月所得,一共是五万多两金子,十多万两银子,还有四十万贯现钱。”
“其余就是些古玩字画。”
武元佑咬牙道:“本来,还押送了不少粮食回来,但是一路上吃了不少,又碰到了好几回盗匪,只能都弃了。”
太子殿下接过这个单子看了看,随即又递给了几位宰相,看向武元佑,问道:“按照二弟送回来的奏报,这些只是明州和吴郡两处所得?”
“是。”
武元佑回答道:“江南富庶,尤其是那些盐商,臣弟抄家,所得不少。”
太子叹了口气:“照这么来看,如果二弟能把江南西道江南东道所有州郡都巡上一轮,朝廷的燃眉之急也就消解了。”
武元佑心里勃然大怒,脸上也是强忍愤怒,咬牙道:“那这也容易,皇兄给臣弟调五万大军,臣弟立刻再去巡视江南,一准替朝廷,解了这燃眉之急!”
兄弟俩相争,几个宰相都在一旁作壁上观,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些是不敢插嘴,有些则是在幸灾乐祸。
太子皱眉道:“孤知道你的难处,只是这么一说,干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里是政事堂,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了?”
武元佑气的脸色涨红。
他在江南,险死还生,很多时候还是“低声下气”,才得到了李云的庇护。
千辛万苦回到了京城,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他心里如何能不气?
太子没有再看自己这个弟弟的表情,而是把这个单子收进的袖子里,最后看向众人,缓缓说道:“韦全忠进京的事宜,前两天咱们已经商议过了,父皇今天也说了,不可能让一万朔方军进入关中,要下旨意申饬韦全忠。”
“咱们今天,说秋税的事情。”
太子坐在主位上,看向众人,开口道:“今年各地秋税,能送上来多少?”
听到这个话题,武元佑打了个呵欠,开口道:“皇兄,诸位宰相,我听不得这些枯燥的事情,太过无趣,回去睡觉去了。”
太子怒视了他一眼,骂道:“坐下!”
“一会儿有事问你。”
武元佑颇有些不服的看了看太子武元承,但还是悻悻坐下。
几位宰相对视了一眼,宰相闵芳开口道:“各地秋税,都在收集之中,关中的没有问题,巴蜀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意思是,除了这两块地方,其他地方可能都有问题。
其他几个宰相也都纷纷发言,把信息说了一遍。
太子伸手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几个宰相的话,然后开口道:“看一看江南东道的秋税。”
他从袖子里掏出文书,开口道:“江南东道,出了一伙贼人,叫做河西贼,台州刺史上报,说台州的秋税已经送在半路上,被这伙河西贼给劫了。”
“这几天,孤这里又陆续收到了明州,睦洲,湖州,常州等州刺史的奏报,口风几乎完全一样,都说本州秋税,为盗匪所劫。”
宰相闵芳冷笑道:“恐怕,这些州都已经丧了良心了,见朝廷现在有些困难,便连秋税都贪墨了,推到什么河西贼的头上!”
太子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整个江南东道,只有两个州例外,一个越州,去年报请减免今年的钱粮,几位宰相…”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几个宰相,淡淡的说道:“准了。”
“另外一个就是婺州。”
“婺州的钱粮,已经全部缴齐,正在押送京城的路上。”
“哈。”
太子话音刚落,几个宰相都紧皱眉头的时候,一旁旁听的楚王殿下,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他只发出了一个字节,就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这个弟弟,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照这样来看,整个江南东道,今年的秋税都很难收了。”
宰相崔垣,忽然说道:“顾渊前段时间送信回来,说婺州兵力很多,远不止三四千人,先前派去庐州的,只是婺州兵力的一部分。”
“顾渊还说,那个婺州刺史,很有野心。”
太子面无表情,看向武元佑:“二弟你跟李昭接触过,说一说看法。”
武元佑低头喝茶,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别的臣弟不知道,臣弟只知道,那个李昭带着一百多个人,一个时辰全歼了吴郡四百官军。”
“带着一千多个婺州兵,横扫吴郡,无有敌手。”
宰相闵芳听到这里,忽然低声道:“看来,如果江南东道确有这个河西贼,定然与婺州脱不开干系。”
崔相公点头道:“河西贼出自前两年的宣州石埭县河西村案,这婺州刺史李昭,正是宣州人。”
太子气的咬牙切齿,狠狠拍了拍桌子:“贼子!”
骂了这么一句之后,他又怒声道:“顾渊不是还在婺州吗?给他去信,让他去问李昭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另…”
“把举荐他做刺史的郑蘷!”
太子殿下杀气腾腾。
“下狱严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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