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暗武卫正根据地上的蹄印推断逃亡者的路线,没了皇帝陛下的指引,他们只能凭借经验追踪,而且奇怪的是,到了此地附近,周围明显多了其他陌生的蹄印,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在为逃亡者打掩护。然而不管怎样,小心总能驶得万年船。他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终于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宁九和南宫朔。
此时两人正在取水,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暗武卫没瞧见其他人,害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是以也无法偷听他们的交谈。等到两人取水离开,他们才动起来,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宁九和南宫朔来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在那里,暗武卫看到了顾婉兮和亦采章。两人对面而坐,手里拿着一块干饼在啃,亦采章吃得快了点,一时没咽下去,憋得她五官乱飞双手乱挥,把宁九逗得一乐,连忙把水囊递给她。
暗武卫将一切看在眼里,其中一名慢慢移动到首领身旁,低声问道:“现在他们毫无防备,要动手吗?”
头领左右瞧了瞧,没瞧见陆云铮和暖玉,于是摇头道:“再等等。”
正在此时,南宫朔走到顾婉兮身前,将水囊递给她,然而在顾婉兮即将握住水囊的那一刻,南宫朔却忽然松手了!
水囊顷刻间向地面落去,就在即将落地的前一瞬,南宫朔提脚一踢,那水囊竟不偏不倚地朝着暗武卫的首领飞来。首领瞳孔立即扩大,同时将身旁手下拎到自己身前,水囊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击中了那名手下的胸膛,那手下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凸,立时就断了气。首领低头一看,好家伙,手下的胸膛已经凹了进去,想来内脏肋骨也全都碎了。
“娘的!”首领将手下丢至一旁,怒目而视道,“走!”一转身,一支短箭从天而降,堪堪从他的耳畔划过,带去了耳朵上的一块肉,鲜血霎时染红了半张脸。
首领惨叫一声,捂住耳朵往上看,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瞧见一张与南宫朔一模一样的脸!
暖玉蹲在那名男子身旁,见首领望来,手持武器跃下树枝,领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数十人奔向暗武卫们。首领立即意识到自己掉入了陷阱,忙吩咐众人分散逃离,随后双目急速四望,对冲过来的暖玉喝问道:“你们的人数比之前多,有帮手了,是谁?”
暖玉没有开口,回答他的是一柄冰冷的兵器。
首领持刀挡住,兵器相交,发出嘣的一声脆响。首领目光冰寒,盯着暖玉同样无情的眼眸,咧嘴冷笑,大声说道:“都快逃,不要顾及同伴,把消息带回去!”说完双臂用力一推,将暖玉逼退数步,同时大喝一声,持刀向暖玉冲去。
陆云铮扔弓下树,在地上随意捡了口刀就冲入战场,南宫朔则让宁九照顾好顾婉兮和亦采章,也冲过去与陆云铮等人并力奋战。
一阵战斗之后,暗武卫死伤泰半,但还是有小部分人在同伴的掩护下成功逃脱。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敌人都消失之后,南宫朔等人丢掉武器,纷纷上马疾行,争取以最快的速度与大军汇合。但是两日后,顾婉兮虚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这等劳累奔波,先是呕吐了一次,然后又再吐出血来。南宫朔等人不得已,只能立即停下查看情况。
顾婉兮被抱下马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我没事,可以继续赶路。”
陆云铮立即说道:“不行,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顾婉兮还要再说什么,亦采章的眼泪却已掉了下来。暖玉拍打亦采章的手臂道:“你哭什么,姑娘又没啥事!”
亦采章连忙点头道:“没没,我没哭,是风沙进眼了。”
南宫朔举目四望,宁九看他神情,立即奔上附近的最高处眺望,然后说道:“没人追来,可以休息一阵。”
南宫朔点头,对暖玉道:“医卒给的药呢?”
暖玉从怀里掏出药包说道:“带着呢。”
南宫朔道:“大家都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宁叔,你让人去打点野味回来,顺便找水源补水。暖玉,我这囊里还有些水,先给顾姑娘煎药。”
暖玉接过水囊,自去找地方拾木材烧水,宁九发现不远处有处悬崖,崖下是湍急的水流,便让人寻路下崖取水,亦采章则留在顾婉兮身边照顾她。安排好一切后,南宫朔仍不放心,亲自带人去了几处地点,安排好看守后才回来。
路上,陆云铮拦下南宫朔,给他一个眼神,自己往悬崖边去了。南宫朔明解其意,支走身边同伴后独自跟了过去。
“你确实厉害,他们都很信任你。”陆云铮坐在地上,手上把玩着随意捡来的石子。南宫朔顺势在他身旁坐下,开口道:“征战多年,挣来的名声怎么都有点用。”
陆云铮叹道:“这可不是有点用,是有大用啊!一旦陶姜和南宫志宣布你的真实身份,你的名声就会让大家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死心塌地,也更有胜利的信心。这是不可撼动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南宫朔瞥了眼陆云铮,说道:“只要你在日后的战争中有优异的表现,大家一样会对你充满期待。”
陆云铮丢掉手中石子,苦笑道:“来不及了,怎么都比不上你十几年的深厚积累。”
南宫朔道:“所以呢,你要放弃了?”
陆云铮抬起头,望向正在喝水的顾婉兮,轻声道:“我怎么可能放弃。就是不为死去的双亲和自己的身份,就为了我这二十多年的付出和你们的背叛,我也不能放弃。”
南宫朔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好好加油,从现在开始到拿下沈庭燎,怎么都有段不短的时间,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做出让大家信服和臣服的事。”
南宫朔说完要走,陆云铮也站起身,对他说道:“谢谢你。”
南宫朔闻声停步,惊讶地回头看向陆云铮,说道:“你说什么?”
陆云铮向前两步,轻声道:“我说谢谢,在西境边城的时候你救我一命,不然的话,我估计已经死在那儿了。”
听到这话,南宫朔难得一笑道:“我说了,你不用谢,这是我应……”
一截棍头尖锐的木棍从南宫朔的后背钻出,而在木棍的另一头,是南宫朔被刺破了的胸膛和紧握棍头的陆云铮的手。
“……偿还你的。”
直到这时,南宫朔才将这句话说完。
陆云铮手持木棍,死死抵在南宫朔身前,右手紧握住他的臂膀不让他挣脱,咬牙切齿地说道:“对,这本来就是你该偿还给我的。”
南宫朔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陆云铮盯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想到他的身份,想到他的救命之恩,心里亦是震颤不已,然而事情已做,决心已下,他必须狠心到底!
“我已经说了,你的名声和影响力太大了,我撼动不了,更无法与你相争。你不是让我想办法除掉你夺回皇位吗?这就是我的办法,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更何况你早就该死了,对,没错,早在二十多年前你就应该死了!你为什么要活下来,南宫志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把你救下来!都是他的错,对,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你不会活下来,我也不会手刃亲兄,都怪他,都怪他!哥哥,你先去,等我事情了结,拿下沈庭燎,我就杀了南宫志,让他来给你赔罪!”
南宫朔看着逐渐癫狂的陆云铮,无不悲切地说道:“你这样,跟沈庭燎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你们逼我的!”陆云铮面目狰狞地回看南宫朔,霎时泪流满面,既痛苦又狠绝地说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兄长你原谅我,我想活下去,我,我……我是皇帝,皇帝本来就是狠绝无情的。对,没错,皇帝的心里只有天下,何来私情!”
说完,陆云铮的眼神重新恢复坚毅,他一把抽出木棍,右手用力将南宫朔拽向崖边,随后左腿用力蹬在南宫朔胸脯之上,将他踹下了悬崖。
最后这一幕正好被一名士兵看见。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众人寻声望去,也正好看见南宫朔被陆云铮踹下悬崖。
顾婉兮大惊失色,体内爆发出无比的力量,让她瞬间恢复体力,一路狂奔到悬崖边缘。
她眼睁睁看着南宫朔坠入深渊,眼泪顿时狂泄而出,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为什么?为什么!”她转头看向陆云铮,如一头受伤的凶狠雄狮质问他。
陆云铮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有作答。顾婉兮悲戚不已,悲号一声后捡起地上的木棍刺向陆云铮,然而陆云铮只是微微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顾婉兮见自己的攻势轻易就被敌人化解,知道自己怎么都伤不了他。就在这刹那之间,她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父亲和姨娘的死,想起了这些日子里所遭受的利用和苦难,那些被她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如洪水猛兽般喷涌而上,现在连南宫朔也没了,她承受不住了,她再也承受不了了。她绝望地松开木棍,不再挣扎和哭喊,只是如死尸一般地站着,双目无神地盯着陆云铮。
陆云铮被她吓坏了,忙松手要安慰她,然而就在此时,顾婉兮眼神一变,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
“小姐!”
“姑娘!”
“不要啊!”
陆云铮趴在悬崖边上,左手用力地往下伸,却怎么也抓不住纵身而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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