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发童颜自称郎中的少女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问起诊来却十分专业。
她不仅悬腕诊脉,还毫无男女大防的解开了男人的衣服,查看他被抓得通红的脖子,甚至毫不避讳地用手指沾着,闻看了地上的呕吐物。
“他所中之毒为白薯的新芽所致,必生食才会如此。”
少女跟萌萌的诊断如出一辙,可见的确是个大夫不假。
“你这盘菜我也点了,里面的白薯完全熟了,且都为削皮大火制熟,即便有些许新芽未处理彻底,也不至中毒计量。”
少女甚至将土豆芽的中毒计量说出,当面戳穿了二人的碰瓷行径。
“你乱说,我相公都快死了,明明是大千食府的菜有毒!”
女人言之凿凿,指着那几个光盘大声吼叫着:“我们没点别的菜,只吃过这个,肯定是大千食府处理不干净,给我相公吃坏了,我要去衙门状告你们卖有毒的菜!”
白发少女完全没听女人呱噪的叫嚣,只独自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碗奇臭无比的水。
在众人或诧异或嫌弃的眼神中,少女掰开男人的嘴,毫不留情给他灌了下去。
“呕!”
一碗臭水下肚,男人被恶心吐了,什么土豆丝土豆芽全都吐了个干净。
少女去而复返又是一碗臭水,有那好事者跟着去看回来大声宣传道:“我的老天爷,这居然茅厕内的粪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嫌弃欲吐,逐渐清醒的男人更是又呕了不少出来,他求救似的看向女人,身体止不住地朝后躲,打死也不想再喝第二碗。
“你干嘛!谁让你给我相公喝粪水了?”
女人赶紧上前挡住少女,嫌恶地将那碗催人欲吐的东西远远挡在外。
“她这是给你解毒呢!你看你相公都恢复神智了。”
现场还是有些能看得出好赖的围观群众,纷纷站出帮少女讲话。
女人自然不肯乖乖听话,她闹事之心不死,就坡下驴地沾边就赖,她直指救人的白发少女:“你也是大千食府的!给我相公灌粪水安得什么心?想快点毒死他灭口吗?”
少女却不为所动,任由女人指着鼻子指责,手里的那碗粪水被她端得稳稳当当,漂转腾挪几下就越过死死挡在前的女人,拽着她身后男人的领子,也不知怎么捏的嘴巴,大于她体积二倍的男人一脸抗拒却只能乖乖张大嘴巴,又一碗黄汤下肚后,男人再次大吐特吐起来。
“好了,没有大碍了。”
少女毫不嫌弃地再次翻看过呕吐物后,终于不再有任何动作。
围观全程的温京墨一边不明所以,一边有点震撼,在脑内跟萌萌激烈讨论。
“这粪水居然可以催吐?那会不会引发一些粪口传播的疾病?”
“虽然也有风险,但却是当下没有药物的最好解决方式了,即便是你的世界,龙葵碱中毒送急诊,第一步也是催吐,只是用的催吐剂不一样,此时还没那么多传染类疾病,而且你看他不是都吐干净了?”
“所以她真是大夫?”
温京墨一闪不闪地看着少女,甚至不惜花费积分看了少女红彤彤的气运色:“如果真是大夫,她的医术肯定不错。”
不知是否发色问题,少女白得发光却不显丝毫老态,甚至生出一些圣洁的意味,可一想到如此洁白圣洁的少女去厕所淘换粪水,温京墨不觉明历起来。
“应该是的,就目前的所有救治措施开来,她的医术应该不错。”
有萌萌这位熟练掌握现代医学知识的哔哔兽认可,温京墨确定了红色气运少女大夫的身份。
“你是什么狗屁大夫,哪有喂人吃粪来治病的?你说!是不是大千食府派来——”
“且慢。”
见男人越来越清醒,前来碰瓷的女人坐不住了,想要就此发难却被人打断。
“我说怎地看着如此眼熟,您不是长街口卖面条的张嫂吗?”
一直观望的孙有福终于看出闹事者的身份,毫不留情地一口道出:“张嫂什么时候再嫁了我竟不知?”
张嫂闻言赶紧心虚遮脸,因为孙有福的提示,围观人群中陆续有人认出了她:“是啊,张寡妇你家那个在书院读书的儿子知道你再嫁吗?”
“啧啧,没想到就连张寡妇都出来做这种事?”
此二人一心碰瓷的目的早就被大家看出来,毕竟大千食府常有此类事件发生,许多熟客都已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今天来碰瓷的会是老实的张寡妇。
张寡妇卖面条供儿子读书的故事曾是裕城的女德典范,是一众古代男□□役女人的经典故事,就连温京墨都听过,并对此嗤之以鼻,她敬佩张寡妇独自面对生活的勇气,却不齿将此变为女德故事,从而道德绑架女性不能改嫁的男人们。
张嫂相公在婚后半年就意外死去,撒手留下还在孕期的张嫂与年迈的母亲,此时可没有低收入保护的律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背景下,没有男人的家庭生活会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很多寡妇会迅速选择改嫁只是为了活着,无关忠贞与爱情。
张嫂却没有对命运低头,拒绝所有游说她再嫁的媒婆,一肩扛起家庭重任,常年在长街口摆摊卖面条,供养稚子婆母。
幸而生活对她还留有余地,那个出生就没了爹的男孩是个少见的天才,三岁就开蒙能识文断字。
对于阶级有严苛要求的书院甚至破格录取了她儿子,五岁大的孩子就小大人一般去学堂了,但看中归看中,该花的学费还是一分不少的要出。
对于张嫂而言,她死气沉沉的生活从此有了鲜活的盼头,更加勤奋的摆摊卖面,只盼望念书的儿子有朝一日能一举高中!
燳国的女人不能如此抛头露面,所以大千食府的大厨房学徒遴选才会如此轰动,但张寡妇卖面的事却早大千食府好几年。
温京墨觉得作秀的故事与真实的生活相比不值一提,张寡妇这种人无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值得赞颂的人物。
却不知为何张寡妇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被认出身份的张寡妇听到众人的议论,心死一般颓然坐在地上,于此同时身旁的男人也被大家认出了身份:“咦?你不是卖饼子的余大哥?”
余大哥同张寡妇一样都是街面上摆摊的商贩,如今却小丑一般穿着华丽衣衫来到大千食府碰瓷……
孙有福不着痕迹地看向人群中的温京墨,得到她眼神示意后笑呵呵地走出人群。
“对不住各位客官,这闹得动静有些太大了。”
随着孙有福的话,大千食府的伙计们鱼贯而出。
他们抬人的抬人,擦地的擦地,片刻功夫大厅中央那块乱七八糟的地方就被收拾干净,为了祛味伙计们还将那处的桌子撤走,搬了许多包间里的盆景鲜花。
刚才的闹剧好似从未发生过,就连那位白发少女也被客情地请去洗漱。
“影响了众位的用餐,本店会给每桌免费赠送一盘新品:腊肉炒土豆丝。”
孙有福的赠菜赔礼博得大伙的掌声,刚刚张嫂余大哥的碰瓷行径算是彻底白费了。
“大千食府大善啊!”
“难怪人家的买卖能做这么大!”
在众人不绝于耳的赞美声中,孙有福笑着拱手退出了大堂,快步朝后院走去。
围观群众温京墨早已罩上闺阁小姐必备的行头端坐在后院里。
被伙计们抬下去的张寡妇,还有解毒过后被洗刷干净的余大哥也被抬了上来。
“你们想怎样?抓我俩去报官?”
张嫂后反劲儿似的终于回过神来,却意料之外没有求饶:“随意吧,反正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自从大千食府火爆起来,他们这些小摊贩便难以为继,家里有能力走的,大都举家迁走了,剩下她与余大哥这种家中有拖累的,只能咬牙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大千食府的夹饼子她也去排队买过,自觉不如且无法超越,可自己只剩做面的能耐,现在突然改行又如何立刻做到?
她甚至参与了大千食府的大厨房学徒甄选,奈何面对她这辈子都吃不起的活鱼菜品制作,败北在最后一轮选拔。
有人找上门的时候她不是没拒绝过,奈何生意越发艰难,儿子在学堂的学费不能断,婆婆的救命药更不能停,家里必须有收入,只能铤而走险来此闹事。
“你就没想过我们报官之后的事?你儿子的学业还有婆婆的余生,那些雇佣你的人会负责吗?”
温京墨在罩纱下真诚地问张嫂。
张嫂苦笑回道:“面摊没有生意,他们早晚也是活不下去的。”
虚弱的余大哥也脸色苍白地跟着点头,他媳妇是个病得连床都下不来半瘫,全指望他卖饼子赚钱过活,大千食府几乎白送价位的夹饼子档口让他没有生意可做。
“那我要是让你们有生意可做呢?”
温京墨招手的同时,一旁的伙计将两张写满字的宣纸端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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