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竟是这银箔竟使他有种瑰丽奇异之态。绿珠不过扫了一眼,而她的注意力始终在帷后那位无形中能施以巨大压力的人的身上。景王慢慢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却问:“你口中说的是何人?”
绿珠坏了景王的打算,原以为他必有一番震怒与惩戒,没想到他只是问了这么句话。绿珠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忙抬头说:“小芙…就是那卖酒的姑娘,她如今尚在山院中,生死不明。”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绿珠大着胆子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包括小芙莫名中毒以及自己进了后山之后又被身边的男子救回一事。绿珠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伏在地上哭求:“据说小芙姑娘家中从前有些根基,我看到了她的卖身契,知晓了她的名姓,思来想去,她极有可能是那家人。”
“哦?她叫什么?”
景王单手撑额,饶有兴致地问,“‘那家’又是哪一家?”
“卖身契上写的是‘扶光’二字。”
绿珠伏地说,“兰陵扶氏曾是兰陵望族,数年前全族南迁。小芙曾说,她娘亲体弱多病,隐在山中直至逝世,所以不曾为人所知。”
绿珠说罢便不再开口。屋子里静得可怕,此时哪怕有一根细针掉落也是能听见的。良久后,景王忽然轻笑了一声。绿珠惊愕地抬头,见那位碧裳侍女同她一样满脸皆是惊恐之色。景王起身从帷帘后走了出来。他的衣摆在绿珠跟前停住,天威煌煌,便是连衣角的暗纹都比寻常耀目。“你倒是胆子大,为了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敢同孤这样讲话。”
他俯下身来,用那几根不久之前还错开了宇文渡下颌的手指捻起绿珠的下巴来。绿珠头一回看清了景王,他的脸近在咫尺,她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只有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像是定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绿珠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不过是说了小芙的身世,又或者她本身就是欺瞒的存在——她的父亲明知纪家叛国卖郡却不曾上报,而是带着她逃亡兰陵,以致大齐重伤他的国土子民。换做是绿珠,她也会厌恶自己。“其他人你就不要操心,你自己还是守拙为妙。”
景王松开了她的下巴,接过碧衣侍女呈上的帕子揩了揩,最后丢在绿珠跟前的毯子上。景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直接上了楼。之前那个为他揉腿的侍女跟了上去。眼见着人走远了,那碧衣侍女才敢上前,对脸上嵌着银箔的男子说:“藏锋,起来了,殿下又没有怪你…你受伤了吧?可要医治?”
绿珠这才知道他原来叫藏锋。许是个哑巴,藏锋依然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人出去了。绿珠瘫在地上,被逼出了一背的汗。伴君如伴虎,君主是君,君王亦是君。绿珠死里逃生两次,又担心起小芙。—小芙晕得快,醒得也快。她一睁眼儿,便见自己已经挪了个地方。眼前有个大夫模样的老头正同纪伯阳说话。“…所以,这位姑娘得的是病酒之症,寻常无大碍,只是不应饮酒才对。”
小芙蹙起眉头——她也没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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