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生愣了一下,随后摇头:“什么钗?没听说过,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件。”
檀沐庭淡淡一笑,却没有继续提金爵钗的事,只是问:“不提那个…这些年来,你过得如何?”
“普通老百姓过日子,还不都是一个样儿。”蓝梦生将手放在桌下,“自打同你分别后,祖母便带我回了济南。可惜祖母那家人早些年便不认她,家境也没落了。后来祖母走投无路,想带我来帝京,出了济南没有十里地,便碰上几个响马好汉,如此便到寨子里安了家。”说到这里,他垂下头,模样有些悲戚,“可惜三个月前来了好些歹人,竟将寨子里的人全都杀了。祖母,她也…”
蓝梦生一颗头颅埋得低低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檀沐庭半阖着眼,坐在位置里听他哭。
等蓝梦生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
蓝梦生抹了把脸,迷茫抬头:“兄弟这话是何意?”
“你父亲是随了你祖母姓蓝,他本是赤乌之后,你该姓萧才是。”檀沐庭看着他道,“梦生,萧梦生,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清楚了吗?”
蓝梦生歪头想了一下,旋即又猛摇头。
“赤乌?萧?兄弟可不要说这些话来唬我。”他嘿嘿一笑,“我若姓萧,那岂不成了皇帝老儿的侄子,怎么也能混个郡王做做,怎么会去偷我堂兄弟的贡品吃呢?”
蓝梦生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到一半便没了声音,因为对面的人又用那种方才在陵寝中的眼神看着自己。
檀沐庭起身走到他跟前,用扇子抬起了他的下巴,目光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搜寻了许久之后才说:“吃不饱饭,有手有脚,做什么营生不好,偏要来这儿?树上的果子越多,施的肥也越多,蛀虫也是最多,你为何还要来呢?你是否也有一个梦,想要一步登天?不然天下这样大,为何非来帝京呢?”
檀沐庭大自己十几岁,如今瞧着混迹得十分不错,早已没了初遇时一身的鱼腥气,取而代之的是压迫感,令人窒息。
蓝梦生老实道:“我来帝京,因为所有人都说帝京是个遍地金银的好地方。我也想发财…”
折扇抵在他颌下,内里不知有什么机关,竟凭空生出利刃般冰凉的触感。
蓝梦生想起多年前亲眼见他杀鱼,手起刀落间愣是将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掏腹去鳞,而最后他的手上洗得干干净净,那鱼却还在垂死挣扎的场景。
“我…我…”蓝梦生泄了气,“祖母从前说,如果无处可去,便让我来帝京。”
蓝梦生话说了一半,因为金爵钗的秘密祖母一早便与他讲过。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若有一日被逼上绝路,便要他拿着金爵钗去寻摄政王,万万不可让此钗落入别人手中。
他听檀沐庭提起金爵钗时便开始警惕,本想着一问三不知就好,未料这么多年过去,这卖鱼的少年不知不觉间成了具压迫感的上位者。
蓝梦生咬牙跪地,抱住了檀沐庭的腰,哭着道:“九哥!我家里人都没了,我能投奔谁去?九哥若是还记着我祖母的好,就可怜可怜我,给些银两,容我离开吧!我保证再也不来帝京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泪两行,蹭得檀沐庭衣摆上都黑了一块。
檀沐庭放下扇子,轻轻扳起他的肩膀。
蓝梦生这些时日来食不果腹,全赖闵孝太子的贡品才撑到了现在,肩头已十分削瘦。
这样的肩头,能扛得起多大的担子?
檀沐庭再一闭眼,想起光献郡主,即便是女子,那双肩膀,那等气度,哪样不甩开眼前人十万八千里?
几乎是瞬间,檀沐庭心中便有了打算。
“你且在我这里先住下。”檀沐庭沉声道,“今后的事,我会为你安排。”
蓝梦生弱弱道:“不必了吧?我瞧兄弟你像是做官的,我偷了太子的贡品,你却护着我,万一叫那些御史知道了,难道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你怎么会是麻烦。”檀沐庭笑了笑,“我想再上一层楼,还要靠你。”
蓝梦生面上还堆着笑,可眼里却没了笑意。
檀沐庭将他带到一处庭院中,这所庭院在檀府西北角,背靠后花园山石湖泊,十分僻静。只是墙壁垒得出奇的高,墙面光滑,便是武林高手前来也无法借力上墙。
“兄弟安排的住处不错,只是我这人泼惯了,喜欢四处逛逛,我还是不打扰了吧…”蓝梦生哈哈干笑了两声,慢慢往回来的地方挪脚。
他拔腿便要跑,然而一回头却撞上了几堵肉墙。
几个黑衣人拎着他的后领将他丢进了院内,随即用力一带,厚重铁门哗啦一下被关得严严实实。
蓝梦生气急败坏地上前扯了几下,然而铁门纹丝不动。
“阿九!你做什么?!”
“梦生,你以为装傻就能糊弄过去?若如此,你也太小看
我。”檀沐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身上既未带金爵钗,我也不用猜,它就在太子陵中,对不对?你将它藏起来做什么呢?不如交给我,我会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你这臭卖鱼的!”蓝梦生忍不住破口大骂,“金爵钗是我的!我想将它藏哪儿就藏哪儿!你一个卖鱼郎拿着它有什么用?!”
“我拿着它无用,但你不是在我身边吗?梦生,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檀沐庭说着,声音渐渐远了。
蓝梦生骂骂咧咧几句,中间用脚踢了踢门,结果门未损坏不说,脚指头痛得要命。
他气得心肝肺都在疼。
“臭卖鱼的,死卖鱼的!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找到郡主,我告诉她金爵钗在你那儿,让她带着廷玉把你丢进湖里喂鱼…”
他骂骂咧咧地说着,最后累得口干舌燥,背靠着铁门滑了下来。
院内仅一所屋宅,里头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蓝梦生吓了一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屋里爬出一个老妪,她一抬头,面上本该是一双眼睛的位置只剩了俩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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