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郡主走后,简王朝白岁会心地一笑。

    “白仙师才貌双全,还是你有办法,小王敬你一杯!”

    说着双手捧杯,远远地一敬。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爷客气了!”白岁抿了一口酒,笑着回应。

    这凡间佳酿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腹中,浅浅的滋味,倒是一点都不辛辣,感觉喝上一千杯,她都不会有任何醉意,灵台清明得很。

    酒到酣时,白岁提出了要随暗卫一起调查“水乡县”的事。对此,简王当然求之不得,一时间心情也是大好,又连连敬了白岁几杯。

    不过都被雪影这个丫鬟代为效劳了。

    对于白岁准备介入,简王真是非常高兴。毕竟自己的国境内出现了不受控制的“仙师”肆意闹事,对于统治者来说,那是如鲠在喉的。

    现在有更强大的“仙师”愿意介入处理,那是再好不过了。

    宴席到了尾声,白岁放下酒杯,同时也将筷子置在桌上。

    简王阅人无数,见她挺直腰背,一脸正色的模样,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白仙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岁点头:“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当然,这是私事,简王要是觉得难办,就当我没有说过。”

    简王闻言却是一凛,不敢真的将对方的客套当真。

    人生在世,有很多假话、很多真话、也有很多虚话。所谓虚话,其实都是真话,只是表现得无关紧要,需要听者自己去理解、去揣摩罢了。

    越是说的轻描淡写,不能明着说关系重大,但起码表明这件事不容易办到。

    再则说,以对方的仙师之尊,岂会平白无故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方既然开口了,哪怕有再大的难度,自己也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白仙师请讲,小王洗耳恭听。”

    白岁笑了下,侧头看了眼边上的雪影。

    “我这位婢女名叫雪影,在成为我的府内大丫鬟前,也曾是土生土长的东澜国子民。”说到这,她顿了顿。

    简王大为意外:“没想到雪仙师竟然是我东澜国的人。”

    他不由仔细看了一眼,心中也是暗暗感慨对方的机缘。要知道凡人世界中具备修炼条件者乃是万中无一,一万个人都未必能找出一个适合修炼的。

    这还是单纯的天赋所限,真实情况是,这些有天赋之人,绝大多数还是像普通人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大的机缘,草草地就过完了这一生。

    只有其中的极少数,身居大气运,才有幸得到修炼者垂怜,摇身一变也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师”。

    简王有感于雪影的运气,同时他也清楚,白仙师刚才所说的话只是铺垫,具体是什么事,应该与这位雪仙师有关。

    毕竟对方曾是东澜国人,而自己身为东澜国的亲王。

    两者就有因果上的联系了。

    “王爷,我本姓赵,全名赵雪影。”

    雪影知道自家小姐这是要解决她父亲含冤之事了,在白岁开了个头之后,便起身自我介绍。

    “家父赵时铭,十六年前曾是东澜国焦南行省下属至宁府的知府。”

    “原来还是官宦之后。”

    简王闻言后感慨了一声,随即皱了皱眉:“这个赵时铭,似乎有些印象。”

    “家父祖籍江东,前半生一直在江东为官,至四十岁后才调至焦南行省,成了那里的知府。不过家父在知府任上只干了一年多,就因治下三处卫所粮仓同时起火,涉嫌倒卖兵粮被下了大狱,之后户部、兵部、刑部认定罪名成立,虽然躲过了抄家,但还是被判了流放。”

    “原来是他!”

    简王听完眉头皱了起来。

    难怪觉得赵时铭这个名字熟悉,当年他还在大理寺观政的时候这个案件正好呈报上来,简王粗略了解过,只是觉得这个案件很普通,便没有太在意。但后续案件的判决却相当迅速,不到一个月就审理完毕,嫌疑人也被判了流放。

    简王虽有疑问,但毕竟那会儿还在观政阶段,也不好直接插手。

    后来再听说,那个赵时铭已经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这件事在当时还引起了一些风声,只因赵时铭正值壮年,原本有大好的前程,更受到了当时皇帝的器重。谁也想不到他会走上歧途。

    现在,简王感到问题有些棘手了。

    听雪仙师的口吻,这是要翻案啊!

    可她父亲在十几年前被户部、兵部、刑部共同认定为有罪,光是这三个衙门的判决,想要翻案就十分困难。

    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不过更麻烦的是,事主的女儿现在成了一名“仙师”,如果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件事怕是善了不了。

    “雪仙师认为,当年的案件判罚有误?”

    简王小心试探地问。

    雪影肯定地点头:“家父是怎样的人,我十分了解。决不是那种会做出倒卖兵粮之事的人!况且家父赴任时充满抱负,家中亦不缺钱财,怎会为了那些黄白之物,做出有违他人格的事?”

    如果是寻常人这么说,简王必定要反驳一句,不过这会儿见雪仙师言之凿凿,简王点点头,没有直接予以驳斥。

    “可当时,据说至宁府上下相关的涉案人员全都指认是受了令……尊的指使,而且也确实从令尊的房中搜出了财物和往来的书信。”

    “那还不简单?”

    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就见白岁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饮了一口。

    “涉案人员全都指认,那才是怪异的。说明他们互相串了供,而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办案人员要么能力极差,要么从根子里就已经烂透了。”

    “而从房中搜出了财物和往来的书信,说明至宁府那边也干净不了,啧啧,连知府房中都能做手脚,加上前面的三个卫所粮仓同时起火,这是兵、吏合谋,一同在毁灭证据,并且嫁祸给他人啊。”

    “更可怕的是案件到了京城,居然这么快就草草结案了,这办事效率真是杠杠的。”

    简王如何听不出这是反讽的语气。

    不过就事论事来说,确实存在这个可能。

    他叹息了一声。

    这个案子难办啊,且不说案子背后会牵连到多少人,一查起来,绝对是地动山摇。

    就说当年参与调查的人员,现在也仍有不少在高位。

    甚至,当年赵时铭在至宁府的副手,之后一路官运亨通,如今已经入阁拜相了。

    “难怪当年先皇对赵时铭的判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判了个流放,连抄家都没有,估计也是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只是受迫于当时的局势,不得已才这么做。”

    “只是没想到赵时铭会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难办啊!”

    可再难办,这回也得办了!

    简王心中既有无奈,也有对朝中衮衮诸公的愤慨。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可要上了称,一千斤也打不住。

    这时白岁站起身,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哎,吃得有点多了,我出去走走,消消食。你们先谈着,不用管我。”

    说着,曼妙的身姿朝着门口走去,消失在了院中。

    这件事她不打算参与太多,一来她不是直接当事人,二来她还有其它的事要做。

    相信以雪影如今的能耐,她能够处理好。

    即便不能以审判作为武器,大不了以武器作为审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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