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停尸间，我把昨天的情况和立仁又讲了一遍。立仁趴在尸体上一边听一边细细的观察着，我刚说到红色孔洞里面奇怪的蠕动。
“停停停，这哪有什么红色孔洞，还什么红色虫子，就是三个红色小包么啊。”
立任说完，让出位置让我自己看，听他这么说，我一开始觉得定是他眼神不好。我上前一看才发现果然尸体上的孔洞有些许变化，比昨日小了很多，已经看不清孔洞里面的样子，只是三个红色小包。我看着这些伤口又想起了在蓝衣社看到于教官的伤口，这下就完全一样了。
“立仁，我有预感，这个和于胖子的死有关，昨天的伤口还能看清，这会已经小了很多，现在看和于胖子当时身上的简直一模一样了。昨天我只是觉得二者有些相似，现在看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干的。”
立仁回忆着：“昨天我到了现场，从痕迹来看没有入侵痕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感觉是这些人自己无端死掉的，和讲武堂雨夜时也很像。不会是蓝衣社的人又咬上来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身边的小警察，突然间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蓝衣社的特务，潜伏在我们身边。小警察被我看的神情发毛，竟然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人，是勐君找了过来，他的脸色恐惧中掺杂着惊喜，表情看上去很是复杂。
他一边打开包一边说：“你们没想到吧，昨天的采样回去后，太神奇了，太神奇，对了，易飞头还痛么？昨天喝的太多了，我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了，啊哈哈哈，对了，我把样品拿来了，打死你们也想不到。”
勐君有些手舞足蹈，言辞错乱，看来他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随即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瓶子摆在我们面前，我还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把瓶子又伸得离我们更近了些，差点撞到我的鼻子说道：“这里是昨天采回去的伤口组织，它自己生长了，变成一个小球了，你们看。”
我们仔细看着瓶子里，这个瓶子里面有半瓶液体，估计是防腐剂啥的。我眯了又眯眼睛，才努力的看清液体里一坨粉色的东西。它漂浮在液体中，还微微的跳动。像是有生命。
立仁不解的看着勐君问道：“这是尸体上的人肉？”
“是的，昨天我们看到的细红丝应该是肌肉组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完成了自我修复。这简直就是神话中才能做到的。”勐君还没从兴奋劲中过来。
我却不解的问道“什么神话？”
勐君和立仁异口同声：“不死之身啊。”
这两人还真是思维跳跃，我倒没觉得像什么神话，倒是想起有一点和《修辞录》中提到的一个神器有关：零肆号，两轴球，杀人于无形，血不竭，目不可辩其详，有数数，明成化后无踪。前持有人：御清观 赵天师。
这里提到的是一种可以杀人的金属球，伤口也是血不会凝固，流干而死。但是没有提到什么修复重生这功能。我心里把二者联系起来琢磨着，又看了看这小肉球。
立仁见我走神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没……没啥。我想啥？我啥也没想啊。”
我之前就隐瞒了很多事情，这会被他冷不防一问，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对，你脑子过了一件事情。”
立仁很确定的说，然后还贴近我看了看我的脸，好像能看穿我一样，这还真的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人啊，你还就真的别撒谎，要不然肯定会露馅。
“什么事？我就是在想于教官的死和现在这里之间的联系。”
我回答的连自己都不信，立仁轻声哼了一声：
“操，易飞，我这大半年可是进步不少，人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球会不自然的向左侧看，你刚才就是。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什么事不要再自己扛着，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兄弟。”
看着立仁的样子，他这半年还真是成长了不少。这要是以前我肯定把话给他怼回去，但此时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这么做。
我拍了拍他：“嗯，放心，时机成熟我会说的。”
勐君见我俩在这抒发兄弟情义，很是不自然，嫌弃一般的说道：“你俩别恶心人了，咱还是先看正事吧。”
我倒是想起一个事：“那如果这东西能修复伤口，那是杀人还是救人呢？”
勐君被我说的一愣：“啥？救人？肯定是杀人啊？之所以这伤口自己可以恢复，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啊。所以老百姓才会说是“鬼杀人”。”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个事怎么解释呢？那些小孔是怎么形成的？还有这些人为何而死？
这几个人只是码头的苦力，要钱没钱，要啥没啥。关键是为何几个大活人，连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得亲自去看看，我心里盘算着。
“这样，咱们兵分两路。立仁和我再去现场看看，勐君你能不能把奉天这一年的案件卷宗找来？”
“没问题，我去找王队。”
说罢勐君拿上包就出门去了，我和立仁也奔了旱路码头。
这奉天地处关外，水系甚是不发达，上千年来所有货物往来都是靠骡马，自清末开阜以来，俄国人，日本人修了铁路，这旱码头生意就火了起来。
路上立人介绍了基本情况，现在的把头韩老六是个军武出身，少年时还落草当过胡子，所以在这奉天黑白两道都吃的开。但是无端被杀了好几个苦力，还被传扬说闹鬼，除了我们怕是他最着急了。
这旱码头就在奉天火车站的后身，距离铁道站台很近。一间间巨大的仓库整齐的排着，大部分仓门上粉刷着大大的“韩”字，这都是韩把头罩着的，极少几个仓库写着别家字号。看来这韩老六势力确实大，几乎垄断了整个行业。
我们找到案发的仓库，此时仓门早已经被封条封住，门口一个小警察倚在一个箱子上打着瞌睡。立仁用脚踢了踢箱子，警察睁眼见是立仁立马敬了个礼，结果慌乱中还把帽子给碰歪了，挡住了大半个脸，立仁一脸嫌弃：
“操，就你们这个德行还他妈能破案。把门打开，我要再看看现场。”
“是，是，王大探长。嘿，这不是看您激动么。我们哪能破了这案子啊，还得看您不是。”
这看门的由于帽子挡住了自己视线，整个人并没有对着立仁，而是对着斜侧的方向说着，甚是好笑。
他把帽子推上去一点这才看见我们的位置，并伸了伸手，把我们让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往里张望着。感觉怕是跨进一步就能没了性命。他依然低三下四的说道：
“我给你们看门，你们慢慢看。”
立仁也不理会他，带着我进了仓库，刚一进这仓库一股子浓重的中草药味道差点给我呛一跟头。
“窝草，这是什么药啊？这么呛。”
我拿出手帕捂住鼻子，这才感觉好些。
“这个库房是出库库房，是奉天往外发的药材，都是些东北特产的草药，什么乌拉草、松毛翠、鹿茸、我也不懂，这上面有，你自己看。”
立仁说着递给我门口桌子上放的库录，上面都是入库时的记录，我打开翻看了一下，一切很正常，就是什么时候进的货，什么时候出的库，发到哪里。
这间仓库是个长租库房，租户是奉天“裕和堂”，这是东北最大的连锁药铺，卜奎也有分号，我和分号掌柜还熟识，见到裕和的字号还是很亲切。再多看了很多页也没发些什么。
“就是这里了，德龙你来，那几个力把就是死在这，这，这，还有这。”
立仁一边往里走一边指给我看。而初看之下，这里完全没有打斗过得痕迹，地上散落的箱子说明案发当时这几个工人正在搬货，我看了一大圈，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走到最后一个人倒下的地方发现这几个人搬运的药材不尽相同，前4个人搬的都是草药，而最后一个人搬运的是鹿茸，而且其他人都是在搬运的时候被人杀死，所以货物散落了一地。
最后一个人似乎没有在搬运货物，一箱鹿茸被放在两个箱子上面，能看出放的很从容，和前面散落一地的箱子截然不同，立仁介绍这个人死时的姿态是脸冲里面。我回头看了看立仁问道：
“你确定？是脸冲里？”
他见我如此问，以为我怀疑他，我倒不是怀疑死人的状态是否属实，而是这消息立人知道的未免有些太快，我是怕他信息有误。再看他的神情，不气反而很骄傲的说道：
“那必须的啊，这警局除了3队，其他支队都是我弟兄，易飞你不懂，这侦探社想要能破案必须要在警队有人，你得能拿到第一手材料，行啦这个回头和你细说，这案子是2队出的现场，他们的现场报告我比他们局长都先看到，你说确定不确定。”
见他这么说，我又看了看这堆鹿茸货物，这鹿茸货物与其他草药包装不同，其他草药都是60斤为一麻袋，而这鹿茸是25斤为一箱的木箱子，里面先是一层油纸再铺满干蒿草。
倒不是鹿茸贵重，而是这鹿茸见潮气容易腐败，这是旧时草药行的经验。但是这一批鹿茸的箱子包装却不合药行出货的规矩。
我打开一箱，发现少了油纸，又打开几箱，都是如此。而这呛鼻子的味道就是这堆鹿茸货物发出来的。我拿起一片鹿茸用手捏了捏，很湿，用指甲一掐竟然还有一丝丝血脂，感觉这批货物并没有完成初加工。
鹿茸采下来后要经过很多道工序，最后切成薄片晾晒干后才能发货，这般发货如是发往南方未到半路岂不是都要腐败。而这呛鼻子的味道便是这货物已经开始有些腐败引起的。
我跑回门口的桌子拿起库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鹿茸50箱，每箱25斤，16日发南京御和堂甲字号。16号？正是出货的时候被人杀死的。
“咋啦？有什么不对？”立仁走过来探着脑袋看了看记录。
“御和堂你熟悉么？”
“一般，勐君熟悉，御和堂当家的是他爸朋友。咋啦？”
“能带我去一趟么？”
“可以啊，不过咱们还是先回家接上勐君一起去，这样到了那里也好办事。”
“走。”
临走前立仁丢给小警察一包烟，小警察低着头接过烟一脸贱笑，奉承着，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人把我们送上车，我在倒后镜看着那个小警察，此人气息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
立仁一边开车一边问：
“你有什么发现，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是发现，是猜测。这5个人都是力工，案发时都在搬运货物，为何最后一人死时没有搬运货物，而且是脸朝里。看伤口他们是后背被人偷袭，而在警局我记得有一个人则是胸前的伤口，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见到了凶手，但是他们都没有反抗的痕迹，说明一点，也许最后一个人可能认识凶手。”
我把我的猜测告解释给立仁。
“可是如果真的是鬼杀人，那么这最后一个人是看不见的，这也是一种可能啊。”立仁反驳道。
“这我不同意，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如果说有，那一定是我们现在无法解释的现象而已。你别忘了于教官当时的情景，我到现在都坚持当时我们并没有眼花，肯定是人干的。而且这批鹿茸有问题，立仁你别忘了，我家可也是做买卖的，我虽然不懂药行生意，但是他们这么发货到了南京肯定腐了，对方拒收他们这一单定是赔死。御和堂可是百年老字号，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非要给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可以放弃一单大买卖呢？”
立仁笑了一下说：“哈哈哈，我就说嘛，你和我干定这侦探社了。你这简直就是天生的破案天才啊。所以你想去御和堂探探虚实？”
“对。”
“那我倒是觉得去了也是白去。”
“为何？”
“你想啊，如果你猜测的对了，御和堂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你觉得他们这么一大单生意都不要了，还能告诉你实情么？”
是啊，立仁说的没错，这么一大单生意都不要了，他们想要掩盖的事情必定是不可告人的。怎么会轻易告诉我们。而且我们又不是警局，无权审讯。想到这里不禁的一阵沮丧。
“没事，咱们先回家，没准勐君哪有线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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