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看着怒火难消的老夫人,许久不曾说话,待萧氏稍微平静下来,才幽幽说道,“老夫人,这一切难道不是您造成的吗?如今府上,您所出的大姑娘成了郡王妃,二公子封了世子,四公子高中进士,放眼全京城,几处达官显贵能有您这样的福分。”

    “福分?”

    萧氏疯了一样,笑得甚是放肆。

    只是这小佛堂如今加高了围墙,堵住了内外声响,她的笑声纵使再过嚣张,也不过就是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与一个裴海听了个全。

    “那是我的孩儿们争气,与他何干?他不过就是个罔顾人伦的混蛋,不是惦记着小姨子,就是宠妾灭妻,若不是我娘家有些能耐,他会舍得封了我的辰儿做世子?”

    裴海看着无状的老夫人,心头寒凉。

    忍不住加重声量,“老夫人慎言,那可是已经殁了的萧娘娘!”

    萧氏微愣,继而落了泪,“她死的好,不然哪有圣上惦记,姐夫不忘的——”

    “老夫人!”

    却见老态龙钟的国公府夫人,掩面痛哭。

    裴海沉声问道,“如今属下前来,也只是问两个事儿,老夫人若是愿意点拨一二,那属下感激不尽——”

    哭泣的萧氏突地抬首,满面沟壑,泪水纵横,却眼露凶光,“滚!半个字我都不会说!”

    裴海视若罔闻。

    “其一,仙大娘子是受您的嘱意,虐杀四少夫人吗?”

    呵——!

    萧氏直勾勾盯着裴海,半天后才冷笑道,“何人泼来的脏水?那贱人历来不入我的眼,我恨不得岸哥儿能马上休了她,她空有容貌却无半分端庄,可我也犯不着杀了她。”

    裴海拱手道谢,接着问道,“其二,芳姨娘明明是您送到老爷跟前,为何又要绝她活路?”

    听到这个问题,萧氏笑了起来,满面沟壑却挤出从地狱里袭来的笑意,胆小怕事的看到,难免噩梦连连。

    “好啊,我告诉你,恐怕你也不敢跟裴渐那混蛋说。”

    裴海再次拱手,“请老夫人赐教。”

    “芳姨娘不过是我从勾栏院买来的,本来是要哄着老三那玩意儿堕了志气,哪料到这死丫头竟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托盘说出了我交代她的事儿,她那妓子娘早死了,我在她挂牌之前赎了出来,她却半分不知感恩。”

    裴海道,“这些属下倒是略有所知。”

    但是芳姨娘从没有贴身伺候过三公子。

    萧氏听来,讥讽道,“我自然不傻,真放到老三跟前,裴渐只怕又要打杀我了。”

    她桀桀一笑,让人不禁有些后背发凉,“老三动了情,我想着既然如此,儿子喜爱的姑娘,我就成全他好了。”话音一顿,裴海道了声原来如此,就听萧氏幸灾乐祸说道,“我把芳姨娘送给了裴渐!”

    ——裴海重重叹道,“老夫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哉。”

    萧氏眉眼傲慢,“不,裴渐这老不修的一直为庄沁心守身如玉,虚伪造作,你瞧瞧,我送了他儿心爱的姑娘过去,他不一样收用了。”

    说到这里,萧氏更是放肆大胆,“我就要让他们父子成仇!”

    裴海欲要再问,萧氏冷冷的看着他,“如若你把这些告诉裴渐,我萧慕雪还多看你几分!”

    “老夫人知道属下不会。”

    萧氏一个杯盏砸了过去,“滚!告诉裴渐,有朝一日他死了,我也未必会死!我且看着他这般的痴情种子,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小佛堂这般阵仗,外头却听不到半分。

    裴海离去后,小佛堂又回到寂静之态。樱枝和桃枝瑟瑟发抖的把萧氏伺候睡了,二人相互依偎,默默垂泪。

    裴岸回到韶华苑,迎接他的是半室昏黄。

    忍冬伺候他换了衣物,小声说道,“少夫人身上来事儿,还说让四公子您到燕来堂小住几日。”其实这话是忍冬自己说的,她先前同宋观舟提了一嘴,宋观舟凤目圆瞪,“什么?有什么不吉的?”

    忍冬解释一番,女人身上来事儿应当避讳时。

    宋观舟冷笑道,“行啊,那永远别来,我还嫌他不吉利呢。”

    得了!忍冬赶紧止了话头,伺候着宋观舟吃了止疼的药,药丸子也苦,宋观舟有气无力哼道,“改日我去外头寻了孙姑娘说话,她这丸子就不能兑点蜂蜜或是裹上糖衣,真是苦死人。”

    忍冬乐了起来,“我的祖宗,良药苦口,何况孙姑娘说了,这是她表姐华姑娘炮制而来。”

    幸好吃下去个把时辰,就缓了疼痛,宋观舟无心看书,只早早睡了。

    如今裴岸行来,忍冬还是小心提了女子月事,裴岸微愣,“这么早就歇了,是身上难受?”

    忍冬实话实说,“少夫人宫室微寒,每到这时头一天疼痛难忍,幸亏孙姑娘送了丸药进来,吃了些方才睡下,倒是不碍。”本准备往燕来堂去的裴岸脚步一滞,罢了,还是陪着吧。

    听说这时候女子阴气极重,若是那芳姨娘同金珠再来梦里喊一声,宋观舟身子羸弱,恐是耐不住。

    入了内室,豆大黄灯。

    看向忍冬,“既是睡了,为何不熄灯?”

    “少夫人自那几日噩梦起来,就不敢灭了灯。”尤其是裴岸不在时——

    裴岸一叹,上了床榻,挥手让忍冬灭了烛火出去。

    宋观舟特殊时期,手脚冰凉,汤婆子也暖不到的地儿,正睡不安稳时,身后仿佛贴了个暖宝宝,她梦中都觉得舒服,毫不犹豫靠了上去。

    冰冷的手钻进了裴岸的衣领子里,冰得裴岸身形一动,“这么凉?”

    继而小腿之间,也有一双寒凉的脚丫子攀附上去。

    ——她倒是舒服了!

    这一夜,宋观舟睡得极为舒适,打了哈欠幽幽转醒,才看到裴岸早已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眼眸带着疲惫落在她脸上。

    “嗯?”

    裴岸气笑,“姑奶奶,我一夜未睡。”

    宋观舟不解,“为何?”

    “还为何?你梦里全然不知?”裴岸揉了揉浑身酸疼的骨头,只觉得这女人忒的张狂,看到宋观舟满脸无辜,他恨恨道,“往日哪里见你这么难睡,冷了时马上滚来寻我取暖,热了又一脚踹开,一整夜里,你像是翻烙饼一般,让人如何睡?”

    ——这也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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