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十两银子的诱惑，狱卒李夜跑起腿来是格外的积极。西城区金鱼巷，离监牢并不远，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李夜便带着一个老头匆匆赶了回来。
“苏小爷，人我给你带来了！”
李夜的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看起来有五十来岁。见到苏彻一切安好，老郎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从衣袖里取出了一颗银子，交给了李夜。
“小彻，你怎么被关进牢里了？”老郎中关切道。
“张大夫，此事待会儿再聊，你先给这个姑娘看看伤势。”
苏彻说完，又看着李夜，示意他打开牢门。李夜倒也爽快，看在银子的面上，干脆地把门打开，但是叮嘱他们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叮嘱完之后，李夜便喜滋滋地拿了十两银子，到牢房外吃酒去了。
老郎中走进了女人所在的隔间，将药箱放到了地上，然后轻轻掀起女人的衣袖，给她把了把脉。
“情况还好，如果能精心调养数月，便能够慢慢恢复过来。”老郎中环顾四周，忧心道：“这监牢之中，阴冷潮湿，对病人的身体伤害太大。况且，这监牢之中，无法煎药，只能吃些寻常的成药，效果可谓大打折扣。”
苏彻道：“张大夫，她的外伤如何？”
“这外伤并不致命，我这有上品的金疮药，只要在伤口每日涂抹，十日后便能基本痊愈。”
躺在地上的女人发出了悲戚的笑声。
“麻烦大夫了，但是到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我就不浪费这些好药了，还是留给别人吧……”
张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取出了各种药品，放在牢房之中。
“这几种药，乃是外敷，姑娘千万注意，不可内服，每日三次即可。这小药瓶中的，则用于内服，可起到止痛的效果，每日一次即可。”
张大夫所拿的药材，都十分名贵，不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
“小彻，你到底为何会被关进牢里？那狱卒与我说了，这不是普通牢房，这可是死牢！”张大夫眉头紧紧皱着，满脸写着担忧。
“张大夫，你就别操心了，我是自己进来的。”苏彻语气平淡，丝毫不见慌张。
“自己进来的？小彻，你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张大夫有些急了，登时便站起了身，说道：“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向来只听说过想逃出死牢的，哪里有自己主动进来的？
在张大夫看来，现在能救苏彻的，也只有苏彻的父亲了。
苏彻赶紧拉住了起身要走的张大夫。
“千万别告诉我爹！你想想，最想我死的人是谁？”
苏彻作为私生子，最不喜欢他的，自然是他父亲的原配夫人。
张大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贸然前去通知老爷，那极有可能被夫人知晓。张大夫心里清楚，苏彻他爹乃是京城有名的倒插门，一旦被夫人知道老爷在外有私生子，那苏彻的小命可就悬了。
张大夫突然反应过来：“小少爷，你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张大夫受苏彻他爹所托，来暗中照顾苏彻，可他一向小心翼翼，一直以医馆大夫的身份出现在少爷面前，少爷怎么会知晓他的身份？
苏彻微微一笑道：“你三天两头就借口义诊来我家看我，我如何不起疑心？原本我也并不是十分确定，现在叫你前来其实也是想试探你一番。
“你若不是我爹派来的，怎么会愿意给那狱卒十两银子？即使你心地善良，可你一个寻常郎中，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又如何能不心疼？一个郎中，每月能挣几钱？
“张大夫，你装也得装得像点。一看就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把十两银子当钱。”
张大夫摇头笑道：“小少爷果然聪慧。”
苏彻好奇问道：“既然我认出了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我爹到底是谁了吧？”
他虽然推断出了张大夫的身份，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他从未见过这个父亲，一面都没有。但对于这个父亲，苏彻既没有多少感激，也没有多少埋怨，却很好奇他的身份。
“这……”张大夫讪讪一笑道，“少爷既然如此聪慧，不如自己猜猜？”
苏彻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这京都城内，姓苏的门户数不胜数，我从何查去？那便宜老爹也从未来看过自己，苏彻连模样、年龄都不知道。
更何况，私生子未必随父姓。在许多大户人家看来，私生子的存在简直有辱门楣，莫说让私生子进祠堂了，就连自家的姓氏都绝不想被其玷污。所以，有相当部分的私生子都随了母姓，而不是父姓。有些比较负责的父亲，则会将私生子交由好心人抚养，这私生子便随了养父姓。
所以，仅仅依靠自己的“苏”姓，便想要找到自己的生父，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大夫有些担忧道：“小少爷，先不说这个了。您刚才说是自己主动进的天牢？这从何说起啊？”
苏彻叹了口气，无奈道：“张大夫，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你可知这‘登仙台’？这登仙台工程，名为祭天之地，实际上，乃是皇帝陛下在给自己修皇陵。现在京都处处都在抓壮丁，算算时日，官差就要到金鱼巷附近了！我思来想去，能躲过徭役的地方，只有这死牢了！”
“哎呀！我的小少爷啊！”张大夫无语至极，面色难看，“您真是个人才啊！”
“嘿嘿，不敢当。”苏彻笑道。
“……”
“小少爷啊，徭役虽然辛苦，但也不至于赔上性命吧！”
张大夫万万想不到，少爷竟然如此不愿意吃苦。为了不服徭役，直接进死牢避风头？
苏彻继续解释道：“张大夫，这可不是寻常徭役，据我所知，那‘登仙台’修筑之地，乃是一座险峰。寻常人想要上一趟山都很难，更何况还要搬运木头、石材等物资，可以说极为凶险。”
“可再凶险，也不至于丧命吧？”
“怎么不至于？我早了解过了，登仙台的役工死伤极大！你再想想，登仙台修建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没完工，而且徭役的规模还越来越大了？那肯定是因为不断死人啊！这是正经工程吗？这纯纯把我们当耗材了。”
“何为耗材啊？”张大夫不解。
“就是炮灰。”苏彻道。
“哦……嗯？”张大夫又懵了，“这锅灰倒是可以理解，可何为炮灰啊？”
“……”苏彻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弃卒，我们都是被抛弃的棋子，去了登仙台，恐怕我命就不由我了。”
“少爷，您如此聪慧，怎么会用进死牢这么险的招？没有别的办法了嘛？”张大夫仍然不理解。
“你是说用银两吧？”苏彻最开始想到的就是这个方法，可他马上就放弃了。
“行不通！这是修皇陵，不是别的徭役！皇帝亲自盯着呢！而且，你要知道，负责这项工程的不仅有工部，还有将军府！你以为将军府那么好收买？那可不是京都府衙那些酒囊饭袋！我早已打听过了，将军府抓人，用钱收买根本行不通！”
“唉！”张大夫叹了口气，担忧道：“那小少爷可想好了脱身之法？要知道，八天之后，就是秋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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