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四下搜寻无果,这才急匆匆回了监牢。见苏彻安然无事,裴霖这才安心下来,一脸惭愧地向着苏彻请罪,“师兄,师妹无能,没有抓到那歹人。”
苏彻这才知道她追假李夫人去了,见裴霖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假意有些不满地说道:“师妹,追捕歹人是京都府的事,你贸然追出去,若对方有埋伏可如何是好?还是小心点才好。”
裴霖低头应是,但苏彻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苏彻知道自己即使已经故作老成,但仍然很难建立威信,便只能作罢。
这个假的李夫人让苏彻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到底是谁要来杀自己?
那女子能够变换容貌,极有可能并非苏彻的仇人,反倒像是个职业杀手。谁会买凶杀自己呢?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苏彻眼前。
霍广。
霍广,钟鸣鼎食,又和苏彻有仇,嫌疑最大。
此人明显就是个纨绔子弟,而且气度极小,睚眦必报!小米儿遭他调戏,他得不到手,便直接将小米儿送上死路!只有卑劣无比的小人,才会行如此下作的手段!
让苏彻大感意外的,还有周老头。他果然不是寻常人,不仅事先看穿了那刺客想要下毒的意图,更是个能手撕铁链的狠人!至少是个真正迈入修行门槛的修行者!
周老头故意吃下那几个有毒的红豆糕,苏彻很怕他吃出毛病,想要请张大夫来牢里给他诊断,可他却说这毒害不了他。
难道修行者可以百毒不侵么?还是说,只有修为超过某个程度才可以?
苏彻对修行之道了解颇少,但只凭直觉,他认为周老头恐怕修为不低。
有周老头在此,苏彻倒是安心不少。毕竟,刺杀这种事情,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一旦心中有了警惕,再有个修行者傍身,行刺便很难成功了。
苏彻不担心行刺,却担心起了自己的案子。
要知道,霍广可是刑部官员,而且还是个背景恐怖的官二代!
他会不会在自己的案子上横插一脚?
不得不防,可苏彻绞尽脑汁也想不到,霍广到底会如何拿自己的案子做文章?毕竟,现在真凶蔡老头人赃并获,就关在京都府。自己更有李夫人为人证,明日升堂,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霍广再想插手便为时已晚了。
……
次日清晨,京都府衙门便来了人,将苏彻押送京都府衙门。
苏彻此时仍是戴罪之身,所以手上挂着枷锁,脚下拴着铁链,模样狼狈极了。
刚被提出监牢,苏彻便看到了小米儿在监牢外守候着,只是官差不许无关人等靠近嫌犯,所以小米儿被挡了出去。
第一眼的时候,苏彻都还没有认出小米儿来。只是看见了老雷头,才意识到这个紧紧盯着自己、满目担忧的小姑娘,就是小米儿。
在牢里的时候,小米儿穿着囚服,头发也很凌乱,身上还遍布着伤痕。
可现在哪还有当时的可怜样子,像是脱胎换骨了,完全一副清纯少女的模样。小米儿的身材不似霖妹妹那般凹凸有致,更像个乖巧的邻家妹妹。
但苏彻又想到她也算半个说书人,说书人整日登台表演,性格必然是极为开朗的。也许,这丫头只是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总显露出一副乖巧女孩家的模样。
想到这里,苏彻就有些期待起小米儿登台说书的模样。
苏彻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试着做一个文抄公,把记忆中那些西游记、封神榜之类的传奇故事搬到这个世界,让小米儿来讲。
苏彻可以当小米儿“经纪人”,给她安排演出,把她捧成京都一等一的“网红”,到那个时候,银子不得大把大把地送上门来?
苏彻非常有信心,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他相信小米儿。他不知道小米儿说书的能力强不强,但他相信小米儿愿意跟他合作。他能够感受到小米儿对他的信任,只要小米儿愿意做,那就一定能做成。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第二,他相信自己的故事。那可是西游记!封神榜!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妲己祸国……哪一个故事拎出来不是王炸?
想到这里,苏彻眼里的小米儿已经不是一个青葱丫头,而是个明日新星!
小米儿看到苏彻一脸老父亲的笑容,虽然不解,却还是欣喜无比。
“小公子还是容光焕发!”
苏彻无意间扫过街口,还见到了裴霖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顿时便安心不少。有霖妹妹在,便不用担心在路上被霍广给暗杀了。
昨夜假李夫人仓皇逃走之后,霖妹妹孤身追去,而且还刺中了假李夫人一剑。
如此看来,假李夫人应该不敢再来了。
如果再来,凭霖妹妹的修为,想必也丝毫不用惊慌。
苏彻对霖妹妹反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应该是因为她也是师父弟子的缘故。当然了,苏彻一向习惯用面相识人,霖妹妹一看就是女中豪杰,苏彻估计霖妹妹恐怕快有一米八这么高了。
武道中人,一寸高,一寸强!
苏彻安全感倍升,心道有个师姐真好……不对,这是师妹好吧!
这辈子从婴儿开始长大,苏彻有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年岁不是在增长,反而是在下降!他有时候已经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在最开始当婴儿的时候,苏彻根本不敢吃奶妈的奶,但很快就饿的不行。所以,每次喂奶,奶妈总是看到小苏彻满脸通红地闭着眼睛,吃奶的动作都极其柔和,根本不似别家孩子。
久而久之,苏彻也不得不习惯了……他觉得自己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并不能说是一个小变态……
在奶妈和师父的眼里,小苏彻就是个极其容易脸红的孩子,直到小苏彻终于穿上了不开档的裤子,这种情况才总算好了一点……
最开始的时候,苏彻一直努力扮演一个婴儿、小孩子,但久而久之,他就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孩了。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伴随着这种矛盾长大,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时而是少年心性,时而又感觉自己是个成年许久的大人。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在他的眼里,裴霖叫自己师兄的时候像个可爱的小女孩,但她正经的时候,又像个御气十足的姐姐。
裴霖朝着苏彻点了点头,一脸认真。苏彻收起自己不知飘去哪里的心绪,也朝着霖妹妹点了点头。
苏彻被押上了囚车,两个妙龄女子便一路跟着。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见到囚车和囚犯便义愤填膺,抄起烂菜叶子和鸡蛋便往苏彻身上扔去。
苏彻一个闪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一个臭鸡蛋,却没躲过一筐烂菜叶。烂菜叶挂在白囚衣上,像一道翡翠白玉汤。
小米儿心疼不已,冲着上去便要替苏彻挡着,可京都府的官差仍是不许。
隐匿一旁的裴霖则微眯着眼,暗暗记下了这几个扔菜叶鸡蛋的人,想着等师兄安全后,必定要对他们略施小惩才行。
修道之人,向来讲究一个道心通明。有了隔夜仇,道心还能通明么?
好不容易到了京都府,苏彻下了囚车,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锦衣男子,腰间还佩着一块价格不菲的墨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彻。
苏彻冲着他喊道:“莫不是霍公子?”
锦衣男子眼神死死盯住苏彻,冷哼了一声,并不回应。
苏彻冲着他微笑一下,便被押着进了衙门大堂。
“威武——”
府尹大人高坐堂上,猛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台下何人?”
苏彻道:“草民苏彻,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道:“苏彻,你可认罪!”
认罪?
不对,我不是已经洗清嫌疑了么?我应该是作为证人被传唤上来的才对。
苏彻的心中蔓延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仅仅因为氛围不对,更因为他没有见到本案相关的其他任何人。
“府尹大人,不知草民何罪之有?”
府尹一拍惊堂木,斥道:“大胆刁民!你已于数日前自陈其罪,对自己杀害石桥街典当铺李掌柜一事供认不讳,如今还想抵赖?”
案情果真发生了变化!
霍广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手眼通天!
苏彻沉声道:“昨日,苦主李夫人便向府衙撤了对我的诉讼,再者,府衙已将本案真凶蔡老头捉拿归案,人赃并获!”
府尹转头望向一旁的师爷,问道:“可有此事?”
师爷轻轻笑道:“回禀大人,下官未曾听闻。”
苏彻心道不好,果然是出了变故,这京都府尹竟然胆敢当场不认账!
苏彻转过身面对着围观的百姓道:“府尹大人说没有此事也无妨,那我便将此案的前因后果,再说一次!”
案件其实清晰明了,只不过苏彻掩盖了自己到狱中的真实目的,即躲避登仙台工程的徭役,其他的全都一五一十当场说了出来,包括张大夫提了诉讼,李夫人重新作证等等。
“府尹大人,据我所知,本案的真凶蔡老头,已经被京都府拘捕起来了!”
师爷低声道:“大人,我府衙并未拘捕这刁民所说的蔡老头,反而,蔡老头今早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
“死了?”苏彻觉得不可置信,这人明明被京都府拘捕起来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死了?苏彻看到围观群众之间的那个锦衣男子正满脸奸笑,心里才明白过来。
霍广,竟敢杀人!
是啊,他敢派人来杀自己,又怎会不敢杀蔡老头?
府尹再拍惊堂木,斥道:“大胆刁民,竟敢把案子推给死人!”
苏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李夫人能为我作证!”
出乎苏彻预料,府尹竟然满足了他的要求,派人到石桥街请李夫人去了。但苏彻心中升腾起更加不安的情绪,因为按照计划,李夫人今日本就该到场。
为何她没来?
很快,官差便赶了回来,但苏彻却没有见到李夫人。
“报大人,典当铺人去楼空,街坊邻居说李夫人昨夜便说要出城一趟,要很久才会回来!”
苏彻心中一震!
人去楼空……恐怕……
心中的不祥预感果然应验,李夫人也遇害了!
那锦衣男子仍是一脸阴笑,苏彻顿时怒不可遏,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见苏彻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霍广顿时慌了,大喊道:“我乃刑部员外郎!吏部尚书之子!你要干嘛?”
苏彻停在他的跟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是你杀了李夫人?”
霍广见他不敢动手,顿时放下心来,阴笑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苏彻手上戴着枷锁,脚上戴着镣铐,看起来不像能动手的样子,这让霍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看什么看,打我啊?我乃堂堂刑部员外郎,吏部尚书之……”
霍广话还说完,苏彻便用头向他脸上撞去,顿时鲜血四溅!霍广被撞倒在地,苏彻双手举着枷锁,拼命地朝着霍广猛砸!
衙役们迅速反应过来,四人合力,死死将苏彻按在了地上!
霍广满脸鲜血,口不能言!
府尹连忙喊道:“快去请大夫!霍大人,你没事吧?”
继而又指着苏彻,怒道:“殴打官差,罪加一等!来人啊!将此人押入死牢!秋决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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