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原本很难联系到一起。
至少艾琳没想过这种可能。
虞听泉把关于药剂师的所有信息汇总起来。
就在两人并肩走进密室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记忆里有个满眼惊惶的少女——也是这样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
她们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隔着车窗对视了一眼。
一个坐在车厢，一个藏在车底。
匆匆相遇，默默别过。
再见面就是在手术台上。
药剂师知道艾琳是帝国公爵，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是报恩，愿意冒着风险接下订单。
不但帮艾琳调配信息素香水，还亲自执刀为她做那场遮掩性别的手术。
艾琳却只当她是一个柔弱寡言的男性oga，除了定期购置信息素香水之外，几乎没有更多交流。
今天的走向，多多少少让黑蝎难以适从，总觉得自己像网兜里不由自主的鱼。
黑蝎咽了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虞听泉将椅子滑到半米外，双手在胸前交叉，用行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的过去，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你厌恶皇室里的某些败类，我也一样。为了德威尔家族，我什么都愿意尝试，包括杀了头顶那只鹰。”
黑蝎不说话。
“那天你穿着女仆的衣服，鞋子却是金线编织的，她们可不敢穿。”虞听泉含着笑回忆道。
“今天也是鞋子露了馅。”
黑蝎低头看向桌底。
是男士的长靴，这有什么问题？
“你很聪明，知道在男鞋里填充材料，假装自己有一双大脚。可是你的步态，还有鞋面的折痕，都会暴露你。
“长期生活在宫廷里会改变一个人的仪态习惯，比如你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每到转弯处，你会下意识探出右手去整理裙摆，落空，再收回。”
在有心人的刻意观察下，这些细节就是致命伤。
虞听泉说话很慢，温和的声音渐渐让黑蝎放松了一点，低下头仿佛在沉思。
虞听泉接着说：“我提几个建议。”
“用定型海绵做脚模，把它固定在鞋子里。步态就学学你周围的星盗朋友，别老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你肤色太白，该去晒晒太阳。”
黑蝎受教了，郑重点头：“我会的，谢谢你的提醒。”
“所以你一直求购毒药，是为了对付你父亲和兄长？”
“嗯。”
至于原因，黑蝎为难地摇头，表示不能说。
虞听泉也没再问。
主要是她瞥见艾琳的表情有点怪，可能是猜到什么内幕，稍后问她就好了。
皇室和贵族的摩擦日益加重，二者的关系就像弹簧，你强我就弱，我弱你就强。
德威尔家族本来是十大家族里排第一的那个。
自从文字具象化天赋失传，排名不断下跌，已经快被甩出去了。
当一头雄狮老迈，无力守护领地，别的狮子就会无情地瓜分。
黑蝎很相信她反皇室的心是坚定的。
但是外面有虫族到处搞破坏，内部是皇族占据民心，三首蛇鹰单个挑出来都不好对付，更何况是一个家族！
这条路很不好走。
黑蝎对合作避而不谈，高价购置了一批毒液。
虞听泉知道她在研究能对三首蛇鹰起效果的剧毒，不用她付钱，只托她找到黑市商贩，替自己秘密订购一批挖矿机器人。
收货地址也填到星盗据点，交易的时候再联络。
黑蝎是聪明人，只从这一个叮嘱就猜到了，公爵留在翡兰城八成是因为附近有矿脉，而且打算绕过帝国，秘密开采！
虞听泉不怕她知道。
这也是表达诚意的一种手段。
翡兰城很快会迎来新城主，依然是帝国的一部分。
星盗不敢轻易攻城，除非他们盼着被官方剿灭。
她们互相知道底细，合作不成，也算不上敌人。
有些事，公爵做起来不方便，星盗就合适多了。
虞听泉摸摸下巴，心想，要不要给自己弄个假身份呢？
小堂弟伊莱在城主府住下的第二天晚上，三叔的心腹秘密潜入客房。
伊莱察觉到他们的试探，情绪波动，袖子里的手都在哆嗦。
少年表面很沉得住气，装作天真懵懂，反过来套他们的话。
套到足够的内容，伊莱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
“我从小就把你们当自己叔叔一样尊敬，你们为什么要拿我当傻瓜？是你们妄想操控虫族，你们毁了翡兰城，伤害那么多可怜人，还想踩着人命换功劳！”
心腹互相打量，下意识以为内部出了叛徒。
其中一个人抱着侥幸去狡辩，才开口就被伊莱打断。
“什么都不用说，刚才你们说的够多了！我会带着证据，还有你们的尸首，回去揭发……”
少年目露悲怆，低声说：“一切为了家族。”
不等心腹们反应，他用力拉下摇杆！
天花板落下四四方方的透明牢笼。
毒气顺着上方管道注入，没过几分钟，几个人相继掐着自己喉咙倒下。
至死不愿相信自己着了小少爷的道！
虞听泉从帘子后面出来，发现伊莱低着头咀嚼硬糖，地上有几点潮湿的水痕。
那是外城区某位老太太手工制作的糖。
虫灾降临，老太太外出采购原料，捡了一条命。
可她所有家人都被压死在废墟里。
虞听泉找到她的时候，老太太身边散落着几管空试剂。
已经毒发了。
那种平静的绝望让虞听泉至今还记得。
她知道，这种人是不能救的，救得了命也救不了心。
“你是……小伊莱的家人，对吧？你们长得真像……他喜欢吃薄荷糖，在那个箱子里，是他之前订的。
“不要因为我难过……他们，都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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