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是在跟你争家产?”虞听泉随口问。
齐家这情况,要说家产,主要是来自齐枫妈妈的经营。
根据齐枫的说法,妈妈作为大龄产妇生下齐宵,过程很不容易,所以把他当成心头肉一样疼爱,被奶奶及时劝阻。
后来妈妈工作太忙,把齐宵交给爸爸、哥哥和保姆。
比哥哥姐姐小十几岁的齐宵,本来应该是全家的心肝宝贝……可他实在不怎么聪明。
小时候憨头憨脑的,还挺讨人喜欢。
谁知道长大了还是脑子不灵光,倔起来像一头牛,转不过弯。
大家不知不觉就把期望投到哥哥姐姐身上,有时候忽略了他的感受。
齐枫回国后,发现弟弟跟同龄人不太一样,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我给他请家教,他说我嫌他笨。
“我带他参观工厂,他说我咒他将来只能在流水线打工。
“我带他去饭局,他说大人就是虚伪的代名词……现在我不管他了,他又说我不在乎他。”
有这样的弟弟,齐枫也很头疼。
“我们家的财产早就安排好了,一人一份,尽量均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谁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真不是他们想把他养废,而是这家伙本身就有废物的潜质,偏偏还长着不一般的脑回路。
虞听泉吸完最后一口果冻,说:“人要是自己不愿意上进,谁也拉不动他。可他为什么总是和你过不去,你哪里得罪他了?”
齐枫大呼冤枉!
她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在工作室加班,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齐宵一次啊!
这样么……
若不是姐弟俩天性不合,会不会是有人挑拨?
虞听泉想了想,提示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养子?他和你关系怎么样?”
齐枫脸色微微发沉,憋出两个字:“……凑合。”
这个反应就是有问题了。
齐宵的童年有妈妈陪伴,后来被交给爸爸和哥哥。
爸爸工作忙,当然是哥哥和保姆陪他的时间长。
保姆做不好可以换人,哥哥却是常驻不走的,也是最容易给齐宵施加影响的人。
一路上,虞听泉除了吃和睡,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齐枫说话。
高速上开车太无聊了,坐在副驾驶的人有义务不让司机犯困。
也是因为这样,她知道了很多豪门八卦。
第四天,她见到了齐家八卦里的真人,养兄齐牧。
齐枫奶奶住在岁数比孙女还大的砖瓦平房老宅院。
齐牧昨天来看她。
听说这里要招待客人,他留宿了一夜。
虞听泉迈过门槛,听见木头被踩出吱吱嘎嘎的怪响。
抬起头。
穿灰色大褂和棉麻长裤的男人踩着木楼梯下到一楼。
齐牧的外貌三十岁上下,五官清秀,衣袖翩翩,就像从民国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儒雅老师。
可能是因为早在路上代入了第一印象,虞听泉觉得这个人很装。
“你好,我是小枫的哥哥,我叫齐牧。”
对方主动伸手。
虞听泉简单握了握齐牧的指尖,惊讶地发现齐枫漏了一个信息没告诉她:
齐牧是残疾人!
他的右手是假肢!
一些残疾人忌讳别人碰到自己残缺的部位,齐牧却主动把假肢递出来。
因为宽袍大袖的遮挡,当虞听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碰到了那段没有温度的材料。
齐牧嘴角隐约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冰冷的,带着少许疯癫,仿佛在期待。
他在等着她惊讶害怕到失声尖叫。
“……”
有毛病。
又是表里不一的人,这么爱演戏,不如去拯救内娱。
虞听泉还没动,齐枫冲上来把这人推开,警告地说:“这是我的客人,你看完奶奶就可以走了,别在这碍事!”
齐枫递给虞听泉一张独立包装的湿纸巾。
虞听泉接过来随意擦了擦手指,皱纸团扔在齐牧脚边,没说话。
她赴的是老人家的约,老人家正拄着拐杖往她们这边走,就不当着主人家的面扇她孙子了。
只是一次握手而已,假肢上没什么脏东西,纯粹是他的坏笑让人心里膈应。
齐牧被妹妹警告,不怒反笑,转向虞听泉关心地问:“你和小枫关系很好吗?”
“关你屁事。”
两人异口同声。
“离他远点。”齐枫低声对虞听泉说。
“他有虐猫前科。”
齐牧的手是被亲生父亲砍下来的,那是一个瘾君子,发作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清醒过来就丢下母子俩跑了。
齐牧妈妈原本盼着儿子考上好大学,上班养活她。
希望落空,她把齐牧扔在医院,头也不回。
这件事在当地上过新闻。
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的齐家夫妇收养了他。
住处附近本来有很多流浪猫,后来越来越少,直到齐枫无意间撞见哥哥提着滴血的塑料袋出去……
那只猫的惨状,让齐枫到了大洋彼岸还偶尔做噩梦。
知道他有这种嗜好,齐家以为他压力太大了,火速给他找了心理医生。
“我以为他改好了……现在想想,他是把医生都骗了。”
齐枫想到这个人就情绪烦躁。
“路上没好意思跟你说,其实我跟他,都在我妈公司里上过班,我业绩还不到他的一半。”
齐牧各项条件都不算出色,学历和人脉比不上留学归来的齐枫,而且右手不方便,正常找工作很容易被嫌弃。
可他和心理医生博弈的那些年里,似乎琢磨出一些摆弄人心的技巧。
就是用这些手段,他能说服别人搞不定的客户,还让弟弟齐宵对他心服口服。
齐枫在外面读书的时候,多次提醒父母:别让齐宵跟养兄走得太近。
无奈弟弟脑子不好使,格外叛逆。
齐枫对弟弟的关怀往往被曲解成恶意。
关系越来越僵硬。
为了避免冲突,齐枫减少回家的次数,辞了在妈妈公司的职位,专心做自己的事。
这次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齐枫可以肯定,弟弟一定又被撺掇了!
虞听泉其实不是很在意齐家内部的事。
这些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管。
她更在乎自己作为阿曼,该怎么拿到那笔属于阿曼的报酬,以及怎么为过去的十八年讨个公道!
她现在人生地不熟,身上连一个硬币都掏不出来。
她需要人品过关的帮手。
这才是她跟着齐枫回家的原因。
齐家有钱有势,阿曼是落跑名人。
她在低谷的时候,齐家出手拉她一把,很多麻烦事就省心多了。
而她度过低谷之后,也会给齐家相应的报酬。
这是互惠互利。
至于齐牧,他本来就是一个坏种,要是这个人坚持给她添堵,她也不介意先跟齐枫借点钱,配一剂药,让齐牧变成不会给人添堵的植物人!
齐枫奶奶是真正有涵养的老人,妙语连珠,谈吐间透着岁月沉淀的通透和睿智,同时还保留着几十年前最朴实的那种正义感。
她最早在节目里看到阿曼,是陪着外孙女一起看的。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普通的古装剧,还问外孙女,男主角是哪一个?
外孙女嘻笑着说:“没有男主角,我们才是男主角的亲妈!我们想让谁是,谁就是!”
齐枫奶奶很惊讶。
现在的电视剧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竟然能让观众决定剧情?
外孙女这才告诉她,不是电视剧。
自由度这么高,当然因为这是真人秀节目啊!
女主角阿曼是人气最高的,她周围走来走去的人都是演员,阿曼就是他们的演技质检员!
男角色有各自的投票入口。
谁的人气更高,看投票数量就知道。
赢了比拼的演员会得到加戏的机会!
编剧为他量身定制感情戏,恋爱心理专家教他怎么赢得小公主的欢心,保证每次见面都会甜度爆表!
现在阿曼对谁都不来电,后面的走向没定下来,还得看投票结果!
外孙女兴奋地翻出演员表,一一介绍。
这个是青梅竹马的侍卫长。
那个是太医院的青年才俊。
这个是跟阿曼用风筝传递书信的中原书生。
那个是被阿曼偶然一次出宫搭救的外族小王子。
……
颜值全都不低。
感情线丰富的嘞!
齐枫奶奶更不理解了:“这个小姑娘,知道他们在演戏吗?”
外孙女想了想:“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个不重要!就算是假的,他们能演得这么真,也值了啊,说明我会员没白开!”
齐枫奶奶沉默片刻,炸了。
“这不重要?那你说什么才重要?她如果不知情,这就是诈骗!
“无论她和男方有没有产生感情,基于隐瞒的爱情就是诈骗!
“一个个都是好手好脚的小伙子,去找份正经工作,跟合适的女孩子从谈朋友到结婚,这样不好吗?怎么能哄骗妇女结婚呢,咱们是白解放了吗?!”
一通急扯白脸的训斥,外孙女又委屈又生气,跑了。
奶奶自己生着闷气看完了那天的节目。
她越看越心惊。
阿曼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种纯粹是装不出来的。
这多可怕啊,一个大活人,从一出生就活在骗局里,还是被亲生父母塞进去的!
不说教育问题了,就说生活条件吧——
这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普通人可以用榨汁机打一杯冰西瓜汁,吹着空调看电视。贵为公主的阿曼呢?
她最多只能享受从井水里捞上来的冰镇野果,摇着扇子在树下乘凉。
建国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老骨头都用上智能家居了,怎么一个小姑娘还活在几百年前啊?!
老太太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她打电话搬救兵。
齐枫平时忙得要死,哪看过真人秀,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
最后,祖孙俩熬夜看了以前的视频,握手结盟。
“这事既然让咱们撞见了,不能不管!”
齐枫连声答应:“管,一定管,我这就去查!”
碰巧回老宅拿东西的齐牧把这段对话听了进去。
他表示想加入营救计划。
齐枫一票否决!
可是现在阿曼被接回家了,齐牧就像闻到肉味的苍蝇,赖在老宅不走,总是在她们附近徘徊,让齐枫烦不胜烦。
她在老宅睡了一会,缓解了开车的疲惫之后,果断领着虞听泉回自己公寓了。
齐牧的车在后面吃了一路尾气,最后因为不是业主,被门口的保安拦下。
打开家门,客厅里竟然坐了两个人!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揪着少年的耳朵,让他在地上跪好。
“妈?您怎么来了?”
齐枫下一秒跟那个绿头发的小男生对视,下意识翻白眼。
“哟,我说您来就来吧,怎么还给我带个绿毛龟当礼物啊?您快提回去吧,这年头可不兴吃野生动物。”
“嘿,说谁是龟呢!”
染着绿毛的齐宵爬起来想找茬,被妈妈一巴掌扇老实了——
“闭嘴!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敢张嘴?快跟你姐道歉!”
齐宵迫于老妈的威严,捂着嘴怪叫三声。
别问,问就是妈刚才不让张嘴,只能这么道歉了,凑合着听吧。
虞听泉在鞋柜旁边看戏,心想,怪不得说熊孩子欠打呢,她这个外人都觉得手痒痒。
齐枫冷笑,踩掉鞋,光着脚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妈妈愣了一下,转身去小房间找出一副拳击手套:“宝宝你轻点打,别把手打青了,明儿还得上班呢。”
齐宵眼都气红了:“妈!!!我是你捡来的吗?!”
“你爸说了,从你把老爷子照片偷出去开始,你就是他充话费送的。”
看在当年好不容易生下他的份上,妈妈给了个提示。
“你姐什么时候消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是亲生的。”
齐宵的哀嚎淹没在噼里啪啦的拳击声里。
最后,他鼻青眼肿,被齐枫扔出门。
“妈,不瞒您说,当时除了挡路的车,还有一群扎着头套的不明人士,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冲着谁来的,您的小儿子又是在给谁背锅!”
齐枫单手撑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也请回吧。
“我理解您心疼齐牧的遭遇,可我忍让他够多了,不能再让了。
“以后咱们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事情结束之前,我没心情接待任何人。”
齐枫妈妈走得一步三回头,尴尬地承诺会给女儿一个交代。
然而就在当晚,有人敲响了这道门。
虞听泉从猫眼一看,那边挤着一张被手机屏幕光线照亮的脸,不是齐牧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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