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脑袋被白布裹了好多圈,醒来就喊晕,可能被砸出了脑震荡。

    尽管身上不舒坦,他还是强撑着坐起来,要亲自审问云妃和她的情人。

    如他所愿。

    太后派人抬他过去。

    也许是路上受风着凉了,皇帝才进屋坐下,就感觉浑身时而发冷,时而起热,说不出的难受。

    云妃和周云臣那两张可憎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愈发模糊。

    “别晃了,你们都不许动……”

    伤员声音低弱,淹没在皇后威严的话音里——

    “云妃,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本宫失望了!”

    皇后其实不算太惊讶,她也不失望。

    之前锦安出事,这个夫君是什么反应?

    现在轮到他倒霉,皇后没笑出声就算厚道了。

    有柔美人这个间谍在,不是今晚出事也会是明晚。

    从头到尾哪有什么恶鬼索命?

    不过是知道他要夜会佳人,找个借口把大家聚起来看热闹而已。

    皇后心里暗爽,没表现出来,嘴上说的是在这个位置应该说的话。

    一会是体统,一会是宫规,把云妃训得没机会还嘴。

    周云臣被打成猪头,侍卫压着他脑袋按在地上,他还不老实,扑腾着回骂皇后。

    “毒妇,你在宫里不让清雅好过,现在还专门带人过来欺负她,老子做鬼也要夜夜入你的梦,我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敲桌:“堵了他的臭嘴!”

    虞听泉使了个眼色。

    一个暗卫领会到意思,苦着脸挤开众人,把周云臣自己的臭袜子撸下来,手动帮他闭嘴了。

    审讯进行得格外顺利,因为两人都知道他们没有活路了。

    与其垂死挣扎,还不如临死前痛快地恶心他们几句,好歹能让敌人不痛快。

    无论皇帝问云妃什么,所有脏水她都坦然接下。

    这次不提百口莫辩,也不提信任不信任。

    她一脸无所谓,真正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皇帝问她:“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连累你的家人?”

    云妃冷笑。

    “若是我说,当年家里除了给我找助孕的偏方,还给过壮阳药呢?”

    言下之意,她看不起前夫哥的能力啊!

    “……”

    柔美人在短短几秒钟里回忆了这辈子最悲痛的事,憋住笑,怯生生地补刀:

    “呀,这么多外人在场呢,云妃娘娘怎么敢这样败坏皇上的声誉……”

    几乎是侧面承认了他是真的不太行。

    皇上又吐了一口血,指着新欢:“你!”

    柔美人慌忙跪下认错。

    她恭顺地把头贴在地上,阴影下的漂亮脸蛋一片淡漠——知道错了,下次还敢,嘻嘻!

    太后有点困了,撑着侧脸让太医去给皇上看看。

    “也没什么可审的了,云妃虽然在寺里修行,终究还是正经册封过的妃子,此事不宜传开……”

    太后想让在场的人管住嘴,让云妃无声无息地消失即可。

    皇家常用的赐死老三样:

    匕首,白绫,毒酒。

    皇帝缓过气来,死活不答应。

    他非要让二人死于凌迟酷刑,恨不得自己亲手操刀!

    皇后不急不慢地加入讨论,端着厚重的宫规力挺太后。

    这三位在唇枪舌战,虞听泉悄悄示意柔美人别跪了,边上歇会儿。

    柔美人回以狡黠的笑脸,只见她不着痕迹地一点点挪到边上,爬到高大的侍卫后面,站起来看戏。

    争论了一会,所有人都慢慢意识到,皇帝的状态不对劲!

    他满头大汗,面部潮红,身体偶尔抽搐,看起来像是发了什么病。

    可他精神格外好,跳起来叉腰大骂。

    骂天骂地,骂完云妃骂周云臣。

    就连太后、皇后和不在场的几个老牌妃嫔都被他嘴完了。

    虞听泉进宫时间不算长,坐的地方也偏,他一时没想到她,幸运地避开了口水。

    太后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喃喃说着不孝子。

    虞听泉款款起身,说:

    “本朝以孝道传家,皇上自幼承大儒开蒙,悉心教导,熟读孔孟之道,怎么会对自己的母亲如此不敬……

    “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失心疯?”

    皇帝认出了她,红着眼说:“游嫔!你敢咒朕,你才失心疯了!”

    他脚步不稳,像是要过去打她,路上不知道被谁绊倒,狼狈地摔到云妃身上。

    两个人都懵了好一会。

    四下寂静。

    他忽然认出了云妃的脸,恍惚一笑,语气是难得的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殷勤讨好。

    “爱妃,今日的汤做好了吗?”

    云妃惊讶,目光转到他头上正在渗血的白布,好像明白了什么,幸灾乐祸道:

    “不是失心疯,是被打傻了。”

    皇后吸了口凉气:“太医呢,快去看看。”

    虞听泉心里说,不是真疯,也不是傻了,他是出现幻觉了。

    先是被周云臣一个花盆砸出脑震荡。

    还没休息好呢,又被柔美人和云妃连着刺激了几次。

    云妃把煲汤的秘诀给了柔美人。

    但是临出发那几天,柔美人呈上的汤只用了少许果壳。

    剂量不足的后果就是这样。

    他很不幸在身体最差的时候,瘾犯了。

    ·

    皇帝愈发狂躁,抓到什么就摔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出想做什么,只觉得一股发泄不出来的火堵在身体里,又好像有一张贪婪巨口在他脑子里喊饿。

    头痛欲裂。

    涕泪狂涌。

    尊贵的一国之君,如同被无形的手拖进人间炼狱,在十分钟里丢掉了他所有的体面。

    最后他失去所有力气,躺在地上乱叫。

    枯瘦的身躯裹在明黄常服里。

    乍一看,像一只披黄布的猴子。

    柔美人渐渐收了看戏的表情,想起自己每日跟那些汤料接触,美目中浮现出微妙的惊恐和后怕。

    这时,一个青衣宫女扑进来,大叫:“奴婢有罪!”

    太后眯起眼:“你是何人,所犯何事?”

    “奴婢来请罪,只因奴婢贪生畏死,直到今日才来揭穿云妃毒害皇上之事!”

    云妃认出这道声音,惊恐地回过头:“柳禾,是你,你没死?!”

    把她们两个的说辞放在一起,听者可以自行脑补出一段戏。

    比方说云妃是如何给皇帝下毒,让他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而她借着为孩儿祈福的名义,出宫跟情郎过上了快活日子。

    云妃为何确定这个宫女死了?

    是不是她杀人灭口?

    太后定了定神:“柳禾,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皇帝涣散的视线隐约落在柳禾脸上。

    过去他高高在上。

    今天他躺在地上被奴才们俯视。

    柳禾容色清丽,被云妃藏在厨房里不见天颜,皇帝认不出她是谁。

    更不知道她是跟着皇后的车驾过来的。

    “奴婢是萧家的家生子,奴婢敢以九族发誓,皇上不是得了疯病,他是被云妃长期在汤里下毒,那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

    “他这是毒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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