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湖境 > 五岁的生日礼物
    “二楼不常住,有些乱。”

    听到谢暮这样说,李木交忙说道:“没关系的,是我打扰了。”

    然后她听见谢暮笑了一下,很轻的笑声,也许是因为这栋房子太过于安静,或者说她和谢暮的距离够近,她才能够听清谢暮的笑声。

    “在笑什么?”她问,“是在笑我吗?”

    谢暮脸上的笑意未消:“差不多吧,我们木木怎么这么客气,你这么客气,我都要难过了。”

    她眼神不经意地略过谢暮的脸庞,而后挪到前方的楼梯上,“难过什么?”

    这栋房子的楼梯是木质的,拖鞋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声响,李木交想:这声响真奇怪,听了这声响,心跳也跟着变得好快。

    “难过…”谢暮伸腿越过两级台阶,率先一步踏上二楼,他回头瞧还在楼梯上的木交,“难过我独自守了那些礼物这么多年,我们木木竟然还把我当陌生人。”

    “不是的,”李木交仰头看谢暮,认真否认,“我没有把你当陌生人。”

    现在的谢暮对她来讲,就是一个被众多迷雾包围的故人,她认真地重复道:“真的不是陌生人。”

    谢暮微低着头,难掩笑意:“我们木木一向言而有信,这次,我可信了。”

    “嗯,”她跟上谢暮的步伐,来到一扇门前,这扇门上雕刻着花纹,她瞧不出是什么,只觉得这花纹走势虽奇怪,但线条流畅,足见雕刻之人的功底。

    “这个房间很久没打扫了,可能有些乱,”谢暮打开门,里面的灯也随之打开,冷白的灯光照亮了这个房间空旷的全貌,他置身于灯光之下望着两级台阶之下的李木交说:“不要嫌弃。”

    “不会,”李木交听了两三秒,垂下眼眸说,“你也很客气。”

    声音很小,没什么底气,但谢暮听得清清楚楚,他说:“那以后我也改一下这个毛病。”

    直到走进这间屋子,李木交的鼻腔里并未钻进一丝多年未打扫所累积的灰尘味道,她跟着谢暮的脚步走进去,觉得这间屋子尤为空旷。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偌大的屋子只在房间左面靠墙处依次摆放着五个圆形木质单脚桌,每个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那些玉。

    她的的猜想并不是无凭无据,而是根据两个木桌之间的那些东西猜出来的。

    那些东西是,木狗,木马,风筝,一本故事书,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是树藤编织而成的吊椅,吊椅内放着三四个靠枕和一条粉白相间的毯子。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谢暮帮她保管的、她五岁时的生日礼物。

    “这个,吊椅,”李木交指着不远处的吊椅,仍然有些不确定道,“是我五岁…”

    “是的,我们木木五岁的生辰礼,”谢暮坦然地表达自己的遗憾,“当时因一些原因,没办法及时赶到,竟然连生辰快乐都没有对我们木木说。”

    李木交转头看他,只见谢暮笑眼盈盈道,“虽然现在晚很久了,但,我们木木公主五岁生辰快乐,这一年的生辰礼物,我也有好好帮你保管。”

    他说完,走到第五个木桌前拿着小盒子返回到她身边,“第一个五岁的生辰礼看过了,第二个要不要看看?”

    李木交接过那个花纹精美的木匣子,瞧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五岁平安喜乐”。刹那间,她觉得木匣子上的精细花纹不见了,只能看见那六个字。

    手里的木匣子不再因精美而有距离感,这就是谢暮准备给她的生辰礼,仅此而已。李木交问:“我可以打开吗?”

    “当然,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谢暮说,“你打开之后若是不喜欢,想把它摔碎了扔进垃圾桶,都是可以的。”

    盒子里是一个玉坠,她五岁的生辰礼是一个玉坠。

    黑绳配着烟紫玉。

    “雕刻之人手艺不精,应该大概能戴,”谢暮问,“要戴上吗?”

    “可以吗?”

    “想戴就戴,不喜欢就把它关在盒子里,你做主。”

    “我做主,”李木交将那块玉坠拿起,缓声道,“我做主的话,想戴。”

    最后,那块玉坠被她自己戴在脖子上,黑绳的长短刚好,烟紫玉触碰肌肤,微凉又陌生的感觉。

    她正要向谢暮道谢,却被谢暮抢先一步,她疑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谢谢?”

    谢暮隔空指指那块玉坠,“我是替它说的,谢谢你把它戴在脖子上。要不是我们木木来了,它还委屈地在盒子里待着呢。”

    他说:“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还要去湖境看看我们勇敢的木木是如何破局的。”

    谢暮给她安排的这个房间很大,柔和的灯光照在几盆绿植上,被子都是粉紫碎花样式,李木交躺在柔软的床上,抬起胳膊看到左手腕上的粉色玉镯,她没有忘记脖子上的玉坠,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

    她前世很少照镜子,因为李家唯一的镜子在李帆海的房间里,她只在那次和人打架后偷偷地照过一次镜子,当时的那张脸肿起,她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后来更是不怎么照镜子。

    如今她拿起镜子前还犹豫了一瞬,想起地府里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形鬼喃喃自语道:“幸亏我死的时候脸还是完好无损的,要是顶着一张眼球突出、鼻梁歪斜、嘴角裂开的脸和谢暮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估计得吓哭好几个小孩。”

    她拿起镜子,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虽在画面上看到过自己的脸,但此时依然难掩诧异。

    那张脸实在不像经历过死亡的一张脸,倒像是一张真正的22岁女孩子应该有的脸。可那张脸上的眉眼又的的确确是她的眉眼。

    她伸手摸到自己的嘴唇,嘴上的干纹不见了,镜子里的那张嘴唇是对她来说罕见地红润。

    接着,她查看自己的手,发现手上的那些茧也消失了,她用另一只手捏捏自己的手指:“谢暮到底是怎么帮我起死回生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起死回生之后手上的茧还能消失,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真实的皮肉感,加了些力气去捏,痛得龇牙咧嘴。

    她揉揉那块泛红的脸颊,盯着镜子里的那块烟紫玉坠说:“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鬼啊?”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只能伴随着这个疑问入睡,第二天醒来后打开衣柜,发现衣柜里满满的裙子,李木交有些讶然:“这是几条裙子吗?”

    昨天晚上谢暮跟她说:“衣柜里准备了几条裙子,我们木木挑喜欢的穿。”

    衣柜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细细地闻,不太能分辨出是什么香味,只是没来由的喜欢。

    指尖拂过这些颜色不同、款式不同、布料也不同的裙子,突然觉得有一点好笑:“他从哪里买来的这么多裙子。”

    她随手拿了条裙子,正要穿上时想到了谢暮说的那句:“我们木木挑喜欢的穿”。然后她便把那条裙子放回原位,认认真真地选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裙子。

    真等她穿上准备下楼时,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那种忐忑不安感在谢暮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时抵达顶峰。

    手握住楼梯扶手,忍着将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垂眸看脚下的台阶,她感觉谢暮正在向她走进,再次看谢暮时发现他已经站在楼梯口,眼里充斥着惊喜。

    “我们木木公主穿这条裙子也是漂亮的。”

    抵达顶峰的忐忑不安感在她听见这句话时便消失殆尽。她抿抿嘴,觉得刚刚站在衣柜前的精挑细选有了回报,“谢谢。”

    “不客气。”

    “早饭做好了,我们先吃饭?”谢暮站在楼梯下微仰着头问她。

    等李木交点点头答应后,他才微微往旁让了一小步。

    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真正站定在他面前时,他才迈开步子,和她一起走向餐桌。

    餐桌上早已摆满了食物,李木交被其中的一盘糕点吸引住了,是山药芋泥糕。

    谢暮将那盘山药芋泥糕换到她面前:“尝一尝?”

    第一次吃到山药芋泥糕应该是在谢暮说今天阳光怎么这么好的那个午后,年幼时的记忆太过于久远,日复一日的日月交替使她对山药芋泥糕的味道感到陌生,只记得,她在李帆海的生日第一次见到蛋糕时,特别想吃一口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山药芋泥糕。

    如今,真正尝到山药芋泥糕时,那股诞生在味蕾上的陌生感不可忽视,她时至今日才可以真正的品尝山药芋泥糕。

    “好吃吗?”谢暮问她。

    “好吃的。”她回答道。

    “这次做山药芋泥糕时,我多加了一点糖。”谢暮继续说,“可能和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这次的山药芋泥糕是更好吃的山药芋泥糕。”

    “嗯,”她再次咬下一口山药芋泥糕,“这次的山药芋泥糕是更好吃的山药芋泥糕。”

    时间如一场无情之火燎原,李木交回首自己的年幼时光,只见熊熊浓烟滚过之后留下的一片荒芜之地,荒芜之地上有几个漂亮的小花随风摇曳,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关于自己年幼时期的记忆。她在一朵小花旁边蹲下,伸出手指触碰它那漂亮的花瓣,那朵花用温和的声音对她说:“不要羡慕别人会吃到蛋糕了,你会吃到更好吃的山药芋泥糕。”

    那朵漂亮的小花说过的话和谢暮刚刚说过的话重叠。她听到了她一直想听到的话,那句话是谢暮说出来的。

    她暗地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又咬下一口山药芋泥糕:“真的是更好吃的山药芋泥糕。”

    吃完谢暮做的早饭,她穿着谢暮准备好的吊带裙和谢暮来到湖境。

    谢暮问她:“准备好了吗?”

    她低头看一眼粉色玉镯:“准备好了。”

    谢暮拦着她的腰,带她坐在那颗半截子树上,照旧变幻出一张盛满坚果的桌子和一瓶梅子酒:“我们木木要加油啊。”

    他说完,袖子一甩,本清澈的湖面再次犹如幕布版显示着她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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