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荻拿起一个放在箩筐里的地瓜仔细瞧。

    她看着摊主,问道:“这东西哪来的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摊主解释道:“这是去年秋收后我从一个商队手里买来的。那人说了,这地瓜是从南楚和后宋那边传过来的。春耕的时候,把地瓜种进土里,发芽长出藤来,再种藤苗,藤苗有水就能生长,秋天就能收获很多地瓜。小娘子,你要买吗?这里有二十多个地瓜,你要的话,三十文钱全部卖给你。”

    “这东西可不好吃。”贺老太走过来,抢走地瓜放在地上,“南方种的东西,种在西北,能有什么收成?再说,这地瓜不耐储存,冷了会冻死,热了会腐烂,湿了会发芽,西北的冬天可留不住这些地瓜,你看这些地瓜一个个都长了斑,就是坏掉不能吃,他才拿出来卖的。”

    “而且地瓜也咔嗓子难以下咽,刮油,泛酸,越吃肚子里越慌不说,还特别容易放气,在人前失礼。还特别费地,大周的地不如南楚和后宋的肥沃,以前大周南部有人实验种过地瓜,用不了几年,土地就会变成盐碱地,再也种不出粮食来。”

    贺老太之所以知道地瓜难吃,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在流放的路上吃过。

    那是一段她不愿意再去想的回忆。

    地瓜在天气暖和的又贫瘠的地方才有人种,而且特别耗费地里的养料,容易把良田种成碱地,比南楚和后宋富裕,人口稠密的大周,可没人把这地瓜当正经粮食来种植。

    贺秋荻却想买。

    没经过改良的地瓜,就是粗粮中的粗粮。

    可她的小楼中储存的粮食里有很多改良版的地瓜,糖多,好吃,也饱腹呀。

    而且,也能种在西北方。

    她可以趁机调换地瓜秧苗。

    地瓜亩产高,虽然吃了改良版的地瓜也有很多屁,但肯定是拯救粮荒的圣物。

    红薯耐旱,只要生根发芽,浇一杯水就能保大半个月不会被旱死。

    就算今年继续干旱,也不怕石榴村收不到粮食,全村人要面临兵灾而不得不选择逃荒。

    先熬过今年和明年灾年再说,管什么盐碱地不盐碱地呢。

    “阿娘。”贺秋荻说,“我以前在城里时,听人说过,地瓜晒干了可以当干粮,煮熟了可以用来喂鸡喂鸭,地瓜藤晒干了可以做咸菜,也能做牛羊和驴子骡子的草料。我们就买一些回家试试嘛。才三十文钱而已。到时候给我半块地,由我来种。”

    怕贺老太不答应,贺秋荻拉着贺老太的衣袖撒娇:“阿娘~”

    贺老太摆摆手道:“好了,好了。真是冤家。这可是你自己说了,自己打理地瓜地啊,别到时候就是三分钟热度,劲头过了,就把种地瓜的活丢给我。”

    贺秋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保证自己忙活,不把活丢给你来干。”

    贺秋荻见贺老太答应给她地种地瓜,就掏了三十文钱,把这二十几个小地瓜全部买下。

    跳上驴车后,贺秋荻靠在粮食袋子上犯困。

    红薯的亩产有两三千斤,贺老太答应给她半块地种,最多也就给个两三分地。

    她想多种一些。

    那就只能等回去之后想办法在村里另外再买地了。

    去年到今年,村里都没怎么下雨。

    有不少旱地已经荒废了,估计能买下来不少地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村里在靠山的位置有一块面积比较大的荒地,她可以攒钱跟村里买下来。

    云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

    护卫杨八整理好宴时的行李,特意把贺秋荻送给宴时的锦盒拿出来。

    “公子。这贺家娘子送的锦盒需要收在哪里?”

    “放在床头吧。”宴时想了想,又对他说,“你可以打开看看。”

    宴时跟杨九在车厢里打开看过里面的东西,真如贺秋荻所言,是两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

    只是刀套不合,随身携带容易误伤自己。

    杨八把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摆着两把套着牛皮的短刀,他拿起短刀抽出来,看着银晃晃的刀锋,吃惊得瞠目结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刀锋雪光晃亮的短刀。

    下意识的就用大拇指擦拭刀锋试锋利度。

    “小心!”

    宴时出声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杨八的大拇指瞬间被短刀割开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这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器啊!

    “公子!”杨八捧着刀跪下,“属下罪该万死,让爷的宝刀见了血。”

    “无碍,你也是无心之举,去找大夫包扎伤口,找城里的工匠过来,做两个更方便随身携带的刀套。”

    “诺!”

    驴车摇摇晃晃,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才抵达石榴村。

    还没下车,就听到有人声音悲苦的说:“里正,这口老水井,不怎么出水了,该不会从现在开始,就要干旱了吧,那今年可就是大旱了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就是啊。村里另外两口水井,早就干涸了。我们早起来老水井打水浇菜之后,最下面那个坑里就没再进过水了。没想到,这老水井出的水也不多了。”

    有人几乎要哭了。

    “是啊。里正。去年春耕春收后一直没下雨,酷暑还没过,老水井出的水就不够全村用了。一直到下秋雨之前,我们都是从柳树村和桃花村运水喝的。今年开始,老天爷在清明前后下过两次小雨,就再没下过,该不会之后再也不下雨了,我们今年又要要没水喝了吧?”

    贺秋荻下了驴车,贺老太领着孙儿孙女回家收拾,她则跑到村口老槐树下的老水井下看热闹。

    闻讯赶来的村民都站在水井上方。

    这是一口在地势低洼处自然形成的老水井。

    不知道在石榴村呆了多少年,被历代的居民们修缮过。

    古井的形如竖着被敲掉一小半壳的鸡蛋,穹顶和四周铺着大大小小的青砖,撑起结实的空间,蛋身横穿过一条青砖台阶。

    村民们踩着台阶在井里取水。

    井水满后,会从青砖被凿开的小口子中溢出。

    另一侧也砌了青砖,铺着青石,由上而下,隔开划分了好几个蓄水区域。

    井水充裕的时候,挨着井水的区域用来洗菜处理鸡鸭等物,往下一个坑就来洗衣服洗尿布,最后流进只用鹅卵石碎石修饰的水坑里的水便用来浇菜洗粪桶便桶,再有多余的水就沿着连接水坑的水沟流进村口那用来灌溉的蓄水塘里。

    二哥和三哥,就是要从这个储水塘里抽水灌溉庄稼。

    今天,村民们照例从水坑里挑水浇菜,很多人一起过来挑水,水坑里的水就被挑走了。

    往日里,末端水坑里的水被挑走,没过多久就被水井流下来的泉水填上一些。

    结果今天水坑里的水越来越少,就连洗衣服洗尿布那个区域里的水位线也下降了很多。

    村民们从老水井里挑水喝,一早上排队打完水之后,老水井里饮用水区域里的水下降后就没怎么增加了。

    饱受去年干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之苦的村民们,就知道要坏事了。

    想到了地下水即将枯竭,今年春天种下去的粮食可能在秋天时又要绝收,一个个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

    有心态不好年龄大的老妇已经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老天爷,您开开眼哪,冲我们宁远县,石榴村打个喷嚏,给我们倒几瓢水喝吧。”

    村民陆陆续续的赶来村口,老妇绝望的哭声感染到村民,不少心态差的妇人和老人跟着哭天抢地,朝着水井的方向跪拜。

    “老槐树,你显显灵吧,救救我村吧。”

    这棵老槐树也不知道几百岁了,像是一个慈悲的老者,用自己的身躯守护着石榴村。

    村民们,对这棵老槐树有着莫名的信任感。

    “老天爷啊,求求你下雨吧,我杀猪酬谢您呐~”

    “阿娘。去年石榴村靠朝廷救济,今年朝廷还会管我们吗?我听说,整个永宁府都旱了。我们家今年会不会熬不下去啊。”

    “隔壁柳树村,已经有不少人家卖女儿了……”

    “哇哇,奶,别卖我。你别卖我,我会少吃一些,会替家里人干活的。”

    “我昨天去县城,听走镖的朋友说,隔壁正对着西戎的岚县已经有村落开始偷偷组织村民逃荒了。”

    “人离乡贱,我不要逃荒,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石榴村!”

    “爹,今年要是柳树村也没水了,我们就去梨花村,梨花村没水了,我们就去县城运水,我们不逃荒,我们守着石榴村哪都不去,一定能活下去的。”

    很快,村民们哭成一团。

    村民们黝黑的脸上,全都是迷茫、绝望和无助。

    这压抑的气氛看在贺秋荻眼里,针扎一般的疼着。

    她生在红旗下,平安,健康,幸福的长大。

    后来成为特工,职责也是为人民服务,保家卫国。

    看到这一幕,她心里酸涩得很。

    想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

    她想着走到水井的青石上,她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昨晚装在各种器皿里的水倒进地二三个水域里。

    要是能直接把自来水管接到老水井里,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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