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洲被带回兵府司看管,但纪鸿洲没见他。
章谨直接叫人去知会纪三夫人,叫她来把人领走。
他上楼跟纪鸿洲复命。
“大帅,人抓来了。”
窗外天色暗下来,纪鸿洲正立在窗前抽一根烟。
钟淮泯默不吭声坐在一旁沙发上守着,听言看了眼章谨,又扭脸看向纪鸿洲。
他已经许久不抽烟,这一根抽的格外慢。
钟淮泯不由心存侥幸,喉结滚了滚,试探开口:
“要么我去?我押着她认错,去给你夫人磕头都行,我安排人把她送出去,叫她一辈子都不回湘城,行不行?”
纪鸿洲夹着烟蒂的手顿住,随即垂下眼,捏着烟头慢慢碾灭在窗台上。
他掸了下指尖沾染的烟灰,随即转身,面无情绪朝外走。
“阿鸿!”
钟淮泯豁地站起身,皱眉急声道:
“那可是阿珠,从小到大最喜欢你,追着你喊哥哥的阿珠!你给她一次机会又何妨?!”
纪鸿洲头也不回,只抬手指向他。
“你别跟过来。”
钟淮泯眸色瞬间晦涩,“你真下得去手?”
纪鸿洲走出房门,冷淡语声在暗不见光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你都下得去手,有什么脸质疑我?”
钟淮泯哑然无声。
他气躁的撸了把头发,叉腰在原地踱步。
思来想去,眼底最后一丝光也黯然消逝,最后闭了闭眼,抬脚大步离开。
纪鸿洲坐上车,吩咐章谨把人带到自己车上。
白贤珠被捆着手脚,嘴上也塞了块布。
章谨看了眼大帅,接收到示意,便抽走她嘴里棉布。
纪鸿洲淡淡下令,“去墓村,白家祖坟。”
“是。”章谨低头,转身坐进驾驶位,亲自驱车赶往墓村。
车厢内诡异沉寂,只剩白贤珠的喘息声。
她缓了半晌,慢慢扭过脸看向纪鸿洲,眼眶逐渐晕红。
“鸿洲哥,你要在我父亲坟前杀我?”
纪鸿洲单手支着头,幽黑眼眸看着车窗外,不发一言。
白贤珠落泪苦笑,“你连问都不问,就判定我是死罪吗?”
“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说。”纪鸿洲冷淡开口。
白贤珠泪如雨落,满眼痴意看着他。
“我还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先喜欢你的,哪怕你日后毁了容,哪怕你残废了,我依然只喜欢你。”
纪鸿洲眉心微拧,厌烦的阖上眼。
“我不跟你闹了,我没想要她的命,只是因为杜揽月一时挑拨,我太嫉妒她了,所以才一时做错事”
她哭着哭着,抽噎的话语含悔恨,样子像个无助的孩子。
“鸿洲哥~,是我蠢,可我太嫉妒她了。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成婚的,可她抢走了你,我只想要鸿洲哥而已。”
纪鸿洲忍无可忍,反手就是一巴掌。
哭哭啼啼地白贤珠被狠狠扇倒,撞在另一侧车门上。
纪鸿洲咬着牙一字一句怒斥:
“你要不要脸?你为一己私欲要害人命!你杀我夫人!”
白贤珠崩溃哭喊,“我知道杀不了她!!但我受不了了!我根本无法喜欢纪景洲,他一点都不像你!我没法一边爱你,一边跟别的男人逢场作戏,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那就去死!”
“鸿洲哥”
白贤珠哭得嘴唇颤抖,满眼心碎绝望。
纪鸿洲神情冷木,“去死,死了一了百了。”
白贤珠定定看着他,突然又哭又笑,掉着眼泪笑的直不起腰来。
她这样子看起来很疯癫。
章谨自后视镜扫了眼,无端升起几分警惕来。
“大帅”
纪鸿洲冷眼看着,并没出声。
白贤珠笑了好半晌,才长喘口气,歪着头看向纪鸿洲,泪水模糊的脸上情绪复杂,有柔软,有可笑,有讽刺。
“你就那么喜欢她?你对她这样掏心掏肺,急于表现,就没想过人家把你当什么?”
她语气越来越尖锐,像只濒死前扎刺的刺猬,准备刺伤所有靠近她的人。
“秦军明明可以只签订盟约,就借钱给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嫁过来?!她只是秦军派来的细作而已!”
“不过是兵不血刃要谋取纪军帅位的手段,军阀都是要相互吞噬的,永远没有真正的盟友!”
纪鸿洲薄唇抿直,眸光似沁冰寒刃。
“鸿洲哥你糊涂了”
“她是异军主帅的亲妹妹,你跟秦家能永远维系盟约吗?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
白贤珠低低笑起来,“你让她生个儿子试试看,你到时看看,你跟秦军走到对峙那一步,她是会向着你,还是会向着自己的血脉亲人。”
“你现在就要为她众叛亲离,早晚有一天,连帅位都会失去的,你等着看吧。”
纪鸿洲缓缓点头,“好,你也在地底下好好看着。”
白贤珠幽幽看着他,冷笑了声。
“我今日死在你手里,到那日,你会念起我,念我一辈子的。”
纪鸿洲不欲再理会她。
章谨适时开口,“大帅,墓村到了。”
夜晚的墓村,荒无人烟。
车子停在白家祖坟外,纪鸿洲推门下车,一把扯住白贤珠肩,将人拖下车丢在脚下。
章谨带着亲兵上前,将白家祖坟院子上的锁砸开。
两个副官持了手电筒照明。
纪鸿洲亲自接过一把铁锹,当先迈着跨步走进院门。
“带她进来。”
章谨亲自上前架起白贤珠,推搡着她跟进院子。
几个亲兵纷纷跟上,自内将院门重新关闭。
墓村的每一处坟茔院落都四四方方,大致布局相同。
纪鸿洲很快穿过一条青砖路,来到院子后,四周十多棵松柏围绕,正中便是几个砌好的坟茔。
柏树有粗有细,黑夜里幽森如鬼魅,守护着白家几个老祖宗。
纪鸿洲将铁锹掷在白师长的坟茔后,干涸的泥土瞬间被嵌裂开。
他朝章谨伸手,“烟。”
章谨立即掏出烟,掂出一支递给他。
纪鸿洲叼在嘴里,他又连忙划火柴替他点烟。
烟头橘红火光明灭。
纪鸿洲抬手夹住,蹲下身,将烟插在了白师长的墓碑前。
“得罪了,您老若怪我,随时来找我算账,我担着。”说话间将烟蒂插好。
纪鸿洲重新站起身,扭脸冷睨跪坐在的白贤珠,哑声下令。
“挖。”
章谨带着人就地挖起坟穴。
深夜里有风声呜咽,在院子里凄楚徘徊,像鬼魅的哭声一般瘆人。
没人再说话,连白贤珠都跪坐在自己父亲坟前安静等着,似乎接受了已判的死刑。
良久,她麻木开口:
“给我松开行么?我想给父亲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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