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洲到天黑才回来,他拎了只烧鸡给秦音。
然而,秦音已经用过晚膳,根本没胃口吃油腻腻的烧鸡。
她避开男人递过来的鸡腿,嫌弃地皱起眉头:
“你想让我吐吗?”
纪鸿洲瞧了眼手里油纸包,当即抱起来,反手塞给一旁的芍药。
“”
芍药措手不及,抱了满怀的油腻。
纪鸿洲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眉目噙笑蹲在摇椅边。
“味道其实还不错,我亲自打的野鸡,怕糟蹋了野味,下山找了手艺好的厨子烧的,还说让你尝尝鲜。”
离这么近,秦音闻到他身上的烟熏味儿。
她蹙眉打量他,“你进山打猎?”
“竹园那边儿,你大哥那私邸在那儿,上次去看,风景还不错。”
秦音无奈叹气,“别给我打马虎眼儿,还不是想去寻矿?”
“没,就闲来无事,四处转转。”
“纪鸿洲。”
“”
纪鸿洲咂了下嘴,随即双手撑膝慢吞吞站起身,拍了拍袖口的灰尘,老实巴交点了点头。
“是,没找着。”
秦音暗暗翻白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纪鸿洲立在摇椅边,余光悄然瞥她一眼,两手揣兜,靠坐到廊下围栏上。
“这小侄子那百日宴,定在哪天了?”
秦音懒懒扫他一眼,“十月廿六。”
纪鸿洲看向章谨。
章谨低声提醒,“今日十九。”
“七天。”纪鸿洲点点头,又看向秦音,“七天后我们便要返程,徽州三大营区,爷还没去,三个矿洞,一个没见着。”
他眼睑微眯,“你大哥这么磨磨蹭蹭,明显是把我当外人防啊。”
“你有完没完?”
秦音拧眉,“三个营区,三个矿洞,你还想每一个都逛遍?你到徽州来游历吗?”
“夫人,我这是未雨绸缪。”
纪鸿洲一脸严肃,接着压低声儿说:
“我不把三个矿洞都看了,能知道哪一个产量高,哪一个是你的?”
秦音,“”
这人要不要脸?
只说了可能分他利,他竟然还要自己挑最好的。
“你别这么看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是为咱们崽子。”
秦音扭开脸不想看他,没好气道:
“不用你急,我自然心里有数。”
纪鸿洲默了默,当即抬手往军褂衣兜里掏。
秦音余光瞥见他这动作,不由缓缓扭过脸,看清他掏出的是什么东西,视线一时定住。
纪鸿洲将一份地图展开,眼尾噙笑递到她面前。
“那你先给我讲解讲解,这山里地貌太诡异了,我跟章谨两个人,差点儿就在山里迷路。下次再进山溜达,得拿份地图做准备。”
秦音,“”
别说她无语了,一旁的芍药和冬荏都跟着无语了。
章谨还在一旁默默低下腰,给秦音递上一支笔。
这两人死不要脸的样子,给院子里的展翔看的不忍直视。
纪鸿洲嘴角浅勾,“辛苦夫人,给指条明路”
秦音抚着肚子,都气笑了。
“纪鸿洲,你真行!”
看不惯他贼里贼气的样子,她直接站起身,理都不理人,转身进屋了。
纪鸿洲面上笑痕落下来,无趣地抿了抿唇,伸手夺过章谨手里的笔,站起身快步跟进了屋。
他快走几步追上秦音,卷了卷手里地图,伸手扶揽她,举止姿态小心讨好。
“我也不想这么把心思摆上明面儿,但你想想,你大哥要带我去,那么多人尾随,指定也防着我不是?兴许我都没机会细看。”
秦音不耐地甩开他手,一脸冷淡坐到矮榻边。
纪鸿洲立在她身边,接着说:
“今日这一整个下午,在山里不知道绕了多少地儿,沿着有脚印的路走,也愣是没看到半点儿矿洞的影子。”
“好容易遇上几个山民,想说打听打听,那些人是真难收买,给钱都不要,避我们跟避瘟神似的,好像我们能把那矿洞偷走!”
他握着地图敲了敲掌心,轻啧摇头:
“你们徽州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客的!”
“就没见过这么不热情的乡亲,好似每个异乡人都是坏人。”
秦音扯唇冷笑,侧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什么衣服,不听听自己什么口音,还怪人家把你当瘟神?”
纪鸿洲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无可奈何地抬眼看她。
他低身挨着秦音坐下,好声好气与她打商量:
“夫人,给我划两条线,明日我再去踩踩。”
秦音斜睨他,“我可以给你划,但你别被人抓,让你大舅哥跑去保你,丢人吗?”
纪鸿洲失笑揽住她肩,“我能被人抓?筝筝小瞧我。”
秦音淡定笑了笑,抽出地图,给他画出离徽都最近的矿洞。
“一大早出发,来回一趟要天黑了,小心点。”
她把钢笔塞进纪鸿洲军褂口袋里,“矿区的巡卫十分严密,你要是被抓了,千万别说自己是纪鸿洲,就留在那边做苦力,寻机再逃出来吧。要是被打了,也咬牙忍忍,毕竟徽州人对异乡人,都不友好。”
纪鸿洲眯眼笑,“多谢夫人关心。”
秦音淡睨他一眼,一脸好整以暇,仿佛笃定他会被抓。
但她就是看不惯他这么不老实。
男人不老实的时候,就是要吃点教训的。
翌日早起,纪鸿洲不等天亮,就带着章谨和展翔出发。
秦音睡醒已是上午八点多钟。
她不紧不慢起身,洗漱完正用膳,秦峰便跑来了霁月园。
“小姑姑~!”
小少年掀帘子跑进屋,一脸的焦虑担忧,气喘吁吁急声说道:
“你快去看看吧!我母亲病了!”
秦音闻言神色一紧,连忙放下箸子站起身,牵住他手往外走。
“别急,慢慢说,怎么会突然病了?”
秦峰两手握着她,想拽她走快点,又担心她微隆的肚子。
他气愤地一跺脚,“还不是怪我父亲!都是我父亲气的!都给母亲气病了!”
秦音眉心蹙了蹙,没再多问。
姑侄俩很快赶到主院。
秦音一进屋,便瞧见秦震关立在床边,神色憔悴眼下乌青,下巴上还冒出淡青胡茬。
这样子,像一夜没睡。
她不由多看了眼,“大哥,你”
“筝筝。”
秦震关苦笑扯唇,“昨晚睡前还好好的,后面我也睡着了,谁知一醒来,就发觉你大嫂脸色不对。”
“我没事,兴许昨日没歇好”傅盛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颊晕着不正常的微红。
秦音见状蹙眉,连忙上前摸她额头,语气严肃了些。
“大嫂,你在烧!”
傅盛荣蹙眉阖了阖眼,偏头躲避,手却已经被秦音抓住把脉。
她嗓音干哑开口,“我知道,我让找别的大夫,你有身孕,别过了病气给你”
“我是全徽州最好的大夫!”秦音没好气地驳了她一句。
从脉象上,她很快想到症结所在。
于是扭头,低低喝斥父子俩和女佣:
“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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