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说。”
秦音偏头,眼神专注看向傅盛荣。
傅盛荣斟酌片刻,唇瓣嚅喏缓声开口:
“这事,其实我早有想法,只是过去从没同你大哥提过。”
“傅家的情况,你也了解,我没有叔伯,阿睿是傅家唯一的血脉,他又”
她的话头微顿,接着放下手里碗筷,继续说道:
“当初我非要嫁给你大哥,我父亲是不同意的,阿睿延嗣的可能太小,他原本想要我的孩子,以后能过继给阿睿,也算延续傅家血脉,给傅家存了点希望。”
“若我的儿子是帅府血脉,那轻易过继的可能便很低了。”
“但我年轻气盛,执意而为,觉得比起跟你大哥在一起,旁的事情都微不足道。”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
傅盛荣喉间轻咽,唇角牵起的笑弧十分牵强。
“阿睿的腿受伤,我母亲差点哭死,我当时既懊悔又后怕。”
“阿睿都是为了我,才上了苏沫云的当。我跟你大哥毕竟是夫妻,比起你大哥,我这个做姐姐的,亏欠他更多。”
“我的想法,若是可以,我想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傅家。”
秦音听她一番话,隐隐已经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她说出来,还是不由微怔缄默。
傅盛荣握住她手,“你大哥这个人很看重血脉,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办成,原本想,趁着他对阿睿的愧意,寻个合适时机,跟他提条件。”
“但我一直犹豫不决。”
“一时想,不若就此跟他分开了的好,趁着年轻,另嫁一个,就算招婿,也能替傅家延后,不需要跟他低头。”
“可我一时又舍不得两个孩子,他们是我的心头肉,我若跟你大哥分开,往后他们两个的人生,便与我这个母亲再也没干系了。”
“筝筝,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怎么做”
秦音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双手合掌,拢住傅盛荣的手。
“大嫂,你想将昭儿过继给傅家吗?若是过继了,你便能既往不咎,同大哥继续过日子?”
傅盛荣忙摇头,“不,不一定是昭儿。如果他答应我这条件,最好不过,我不用为难,既能守着两个孩子,还能安心为傅家再生一个孩子”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音轻轻打断她的话,眼里难免流露几分疼惜。
傅盛荣神情微怔。
秦音,“大嫂,你以前不因为自己是傅家的女儿,便觉得自己应该担负什么责任,你只做你想做的事,那样何等快意?”
“如今你除却孩子,除却替傅家延续香火,难道没有一点为自己考虑吗?”
“你是母亲,也是女儿,但你首先是傅盛荣。”
秦音说不出自己心底什么滋味,只是复杂、酸闷、又有些怜惜。
“孩子不是你的软肋,我大哥也不该成为你的牵绊,如果你是替自己打算,我可以给你一点客观建议。”
“但如果你是想问我,你怎样取舍和牺牲更合适,很抱歉,我没什么可说的。”
傅盛荣眼神怔怔看着她,眼眶莫名渐渐发红。
“筝筝”
她哽咽了声,骤然情绪崩溃,双手掩面哭起来。
秦音这番话十分令她触动。
嫁到秦家这些年,她们之间的姑嫂关系,一直像她和秦震关之间的夫妻关系一样,相敬如宾。
她跟秦震关磨合的时间,绝对比同秦音之间要多。
但秦音懂她,秦震关却不行。
傅盛荣哭声不可遏制,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很想拥抱秦音。
她放下掩面的手,泪流满面看向秦音,千言万语都自那双泪眸中溢出。
秦音无声叹了口气,放下碗筷,起身上前揽住她肩,安抚的拍了拍。
傅盛荣紧紧回拥她,压抑地哭声都埋在秦音怀里。
秦音自打怀孕后,情绪越来越敏感。
这会儿听她委屈的哭声,心里也跟着难受不忍。
她抚着傅盛荣的背,细声开口劝慰:
“我理解大嫂的难处,也体谅你,但出于秦家人的立场,我依然希望你跟大哥好好的。”
“但出于女人的立场,倘若大嫂真的过够了,想分开就分开,即便分开,你还是峰儿和昭儿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从主院出来,秦音回霁月园的路上,也陷入沉思。
堂堂大帅的孩子过继给傅家,这件事不该由她来掺和,若傅盛荣真的提出这个要求,或许也是夫妻之间关系转变的一个契机。
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儿,旁人没法预料。
她深思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个女人,是否会因为自己做了母亲,而失去自己?
将来有一天,她也会因为生下这个孩子,而变得软弱、不安、多愁善感吗?
回到院子里,芍药和冬荏去铺床,准备伺候秦音午歇。
床铺好,两人回身才瞧见,秦音一手抚着微隆的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芍药和冬荏对视一眼,小声开口提醒:
“夫人,床铺好了,您歇一觉吧?”
秦音遁声回神,旋即微微点头。
“好。”
芍药和冬荏正要退出去,便听展翔立在窗外廊下禀话。
“夫人,秦军的副官处送来一封湘城电报,给大帅的。”
秦音偏头看了眼窗户。
冬荏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推开窗子,从展翔手里接了电报,又双手递给秦音。
电报被封在信封里,红蜡封口,戳了秦军政府通信处的印章,以示未曾被人拆看过。
纪鸿洲不在,秦音直接撕了信封,替他看这封电报。
是以钟淮泯的口吻发来的,简单交代了纪鸿洲不在湘城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不大不小的政事。
还有北线营地的一些变故,和他代政下达的调令。
里面着重提到了叶副师长的儿子叶长青,全是认可夸赞的话,明显是在向纪鸿洲大力推举此人。
最后,寥寥几句提醒纪鸿洲,收到他一封海外家书。
说是老夫人被哄骗出国的事,已经暴露了,专程写了一封信对纪鸿洲破口大骂,还闹着要回来,叫纪鸿洲自己看着办。
秦音看完最后几句,有一瞬无语。
“当初还说信誓旦旦说安排了那么多人,哄住一个糊涂的老太太绰绰有余,结果,就这?”
她自言自语,扯唇轻嗤了声。
“这还不到半年,就露馅儿了”
嘲笑完纪鸿洲的自以为是,她嘴角笑弧渐渐敛起。
是啊,老太太
这老太太早晚是要回来的。
到时,又不一定是什么光景。
完了,她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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