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洲和秦音将人送到码头,直到他们登上船。
过了片刻,陈继明也背着自己的药箱匆匆赶到。
他在湘城待了三个月,如今也该回徽州去了。
同秦音和纪鸿洲告过别,便跟着一起登上了船。
离别在即,秦音心情有点惆怅。
她迎着海风立在台阶上,见秦峰趴在栏杆上朝自己挥手,便也笑了笑,举起手回应他。
正此时,章谨抱了只白狗从她身边走过,径直朝着船上走去。
她愣了下,转脸看向身边的纪鸿洲。
纪鸿洲一手揽着她,一手插在军裤裤兜里,察觉这道视线,扭过脸垂眼与她对视,继而勾唇一笑。
“怎么?还真以为爷那么小气?一条狗而已。”
秦音不由抿唇失笑,“那你还逗他,幼不幼稚?”
船上传来秦峰惊喜到只哇乱叫的动静。
纪鸿洲听见,眼尾噙笑眯了眯,喟叹道:
“人只有在经历过失去后,再得到想要的东西,才能加倍珍惜。再说,逗逗他怎么?谁让这小兔崽子,跟他舅舅一样,讨人厌。”
秦音无语一瞬,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边船头的甲板上,秦峰兴奋至极趴在栏杆上大声喊叫:
“小姑父!!我谢谢你!你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最大方的人!”
秦音,“”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臭着一张脸,对纪鸿洲爱搭不理呢。
纪鸿洲听言失笑了声,抬手朝小少年摆了摆,又转脸低声问秦音:
“瞧见了?你说这时候,姓傅的那狗东西,是不是得气死了?”
“”
秦音无语,侧过脸白了他一眼。
“你真够无聊的!”
纪鸿洲不觉得无聊。
他只觉扬眉吐气,还揽着秦音面向逐渐驶离的船,笑眯眼长呼了口气。
百日宴办完,送走了秦家人。
纪鸿洲开始忙碌于调兵去往徽州,和与东边军阀通电往来的事。
秦音也恢复朝九晚五的日子,每日来往于医馆和纪公馆。
只除却偶尔要回趟老宅,听纪三夫人和老太太商议纪景洲的婚事。
期间,纪三夫人请商会会长董家一起吃饭,还曾往纪公馆通电话,邀请秦音和纪鸿洲一起,秦音借口婉拒了。
这桩亲事,从八月中旬,商议到九月中旬。
董家对此也很满意。
九月下旬时,两家过定。
下聘这日,纪三夫人带着纪景洲,请了媒人,又邀请秦音一起,到董家走了一趟。
秦音也是头一次细看这位董小姐董玉珍。
她身量高挑,个头甚至比秦音还高上一些,肤色很白,留一头齐耳短发,小小的一张脸,因此五官衬的很立体,弯月眉,乌圆杏眼,那红艳艳的唇见人便笑。
是个看起来精致又大方,性格也开朗的姑娘。
董玉珍给秦音留下的初印象,自信而自立,不知比白贤珠强多少。
如果说白贤珠是菟丝花,那董玉珍大概是青青竹。
这样的姑娘,据说跟纪景洲很合拍,且对两人定亲这件事,看起来也很乐见。
她能喜欢现在这个纪景洲?
秦音看了眼相貌堂堂,但笑不眼底的纪景洲,总觉得这人如今表里不一,阴郁的很。
多看一眼,都觉得脚底麻。
她收敛思绪,干脆也不再看他。
婚事定好,只差选个良辰吉日。
午膳时,董家摆宴招待她们。
纪三夫人笑盈盈说,“这都入秋了,我盼景洲成家,可盼了好些年,如今找到玉珍这样的好姑娘,巴不得她明天就能嫁进门儿。”
又说,“都知道,我那边一切都是现成的,随时能办喜宴。照我们家的意思,年底前就让她们俩成婚,这样新媳妇儿过门,一家人都能热闹一些。”
董会长和董夫人闻言对视一眼。
董会长笑语温吞,说道:
“既然婚事已定,我看也就不用那么着急吧?三夫人也知道,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前两年送她去留洋,身边已是冷清许久,这好容易盼回来,也请体谅我们老俩,让玉珍陪我们,再过这一个年。”
董夫人跟着接话,“是,等过了年,再商定吉日吧。”
纪三夫人笑意敛了敛,看了眼夫妻来,又看向纪景洲和董玉珍。
她有点迟疑,但是不好拒绝。
本来一直都很和气,到最后关头不好硬掰了,正指望谁能再给个台阶下。
董玉珍弯眉笑了笑,语声娇憨说:
“夫人,我也想陪父亲母亲过个年,您就答应吧,等年后,您看好了吉日,再来知会我们。”
她说‘知会’,而不是‘与我们商量’。
态度已经很明确,各退一步。
年后纪三夫人再提要成婚的事,董家就不会再推。
纪三夫人眼睛也笑弯,连忙一口答应。
“好,当然还是要听玉珍的,这可是玉珍的大事,一定要她做主点头。”
事情说定,最后离开时,两家都很和乐。
夜里,秦音等纪鸿洲回来,同他说起这件事。
“能坐到商会会长的位子,也是个老狐狸,不可能把自己的唯一的女儿牺牲给利益。我看两个人应该算情投意合吧,那位董小姐,也不像是一时头昏的样子,人看起来还是挺精明的。”
纪鸿洲一边听她说,随手丢了擦头发的棉帕,一边坐到床边踢了鞋子,歪身躺下,朝她张开怀。
“过来。”
秦音看他一眼,挪身凑到他怀里。
纪鸿洲拥住人,唇角轻牵起笑痕,扯了薄被搭在她身上,调整了舒服的睡姿。
“你说不想管,去了倒是观察那么细,你管他们是情投意合还是为着别的?”
秦音昂起脸看他下巴,细声说:
“往后做了堂妯娌,逢年过节都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该清楚。”
纪鸿洲拧了下眉,搂着她默了几秒,沉声道:
“那爷跟你唠唠?”
秦音眼睫轻眨,“你跟我唠唠?还是这件事么?”
“是也不是。”
这话接的,秦音有点迷糊。
不过很快,纪鸿洲便接着往下说:
“这个董小姐,跟阿钟还有那么点儿关系。”
秦音一听,瞬间来了兴致,干脆翻身趴在床上,一脸认真听他讲。
“阿钟当年在德国军校毕业,回来的游轮上,与那董小姐结识,俩人大概率发生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那天百日宴,他叫副官盯过这个女人。”
“说不清道不明?”秦音眸子睁大。
纪鸿洲睨她一眼,失笑说:
“我忙得要死,可没功夫盯他跟别的女人那点烂事,就知道这么多。”
烂事
秦音若有所悟了。
她黛眉微拧,语气纳罕道:
“那这是另一桩戏啊?往后岂不是乱了?”
“乱什么乱?”
纪鸿洲啧了声,“人自己都不嫌乱,你别瞎操心。”
他撑臂起身,兀地压到她背上,托起她下巴迫使秦音歪头,在她微启的唇瓣亲了一口,哑声暗示:
“心还是往爷身上操,嗯?”
秦音后背被他烫的,一瞬间就想冒汗。
“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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