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夫人,秦音回到纪鸿洲的病房照看他。
“聊了些什么?”纪鸿洲问。
秦音端一杯温水要喂他,听言语气清淡道:
“女人的事,你不要管。”
纪鸿洲失笑,就着她手喝了半杯,才接着开口:
“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何况我们在料理同一件事。”
秦音掀睫看他,反问一句:
“你准备怎么料理?”
纪鸿洲,“通电全国,把汉奸的帽子扣死在张庚头上,派兵讨伐张系军。”
秦音点点头,“派兵讨伐可以再等等,做事不要只想着武力镇压。”
纪鸿洲眉峰微挑,“夫人有别的办法?”
秦音目光沉静看着他,“既然牵扯上了东洲人,我觉得引发内战,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你觉得呢?”
“不错。”纪鸿洲点头,“但事已至此,要快速收编张系军,平息这段分歧。否则外侵若隐在暗处密谋着更大的计划,我们防不胜防。”
秦音颔首,“收编张系军,平息分歧,最快的办法不是战争。”
纪鸿洲眸光微闪,定定看着她。
秦音安静与他对视,“如果张庚发现自己身边有汉奸,而被汉奸和细作联手杀害,东洲细作和汉奸的阴谋就此暴露。”
“他的夫人站出来,痛斥东洲人的卑劣,替自己的丈夫失察忏悔,再壮烈一点,甚至殉情。”
“这件事的结果,会不一样的。”
纪鸿洲眸色微动,眼里掠过丝惊艳。
“筝筝,你是想”
“激发民众的爱国情怀,以张庚的例子警戒世人和其他军阀,让东洲人无孔可入。”秦音轻耸肩,“同时,失去统帅和骨干力量的张系军,会愿意投靠英明强大的新帅。”
“这样岂不是不用调兵了?”
纪鸿洲眼眸幽邃,微微点头:
“夫人说的是。”
秦音浅笑伸手,挼了挼他凌乱的发顶:
“英明强大的统帅,不会主动发起战争,我跟张夫人谈过,她会照我说的做,不过有一点麻烦。”
“什么?”
“她的孩子,我们需要代为照顾,这是我答应张夫人的。”
纪鸿洲皱了下眉,“张庚有一儿一女,你要把她们都接到身边抚养?”
秦音无言,“我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及,这两个孩子拖累不到我。”
“张庚夫妇是为汉奸所杀,若过后张系军被纪军收编,他们的子女,应该受到纪军的优待。”
“这两个孩子会是隐患,总不能随便放出去。”
“你准备安排谁负责编军?可以交代他善待张庚的子女,也是对张系军的一种安抚态度,具体如何安置,先观察两年再说。”
纪鸿洲默了默,“叶长青。”
秦音,“”
“怎么?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调兵出征,要收割张系军立军功。”
纪鸿洲扯唇轻笑,握住她手:
“要是张夫人肯按你交代的去做,那你等于劫走了叶长青的军功,若是连收编任务也转手交给别人去做,那我真正是言而无信了。”
秦音眼白轻翻,无语了一阵,回握住他宽厚大手。
“我不喜欢叶家父子,他们不及章谨和展翔可信。”
“信任也需要时间打磨。”
纪鸿洲轻叹安抚她,“章谨和展翔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不能要求军中所有人都像他们俩一样。”
“当初促成老三和叶青青的婚事,就是为了收拢叶家父子的心。收买人心,本身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帅位要坐稳,就是要不断磨合军心,平衡军中关系,这是我一辈子都要面对的事。”
秦音无话可说。
她只能为他出谋划策,真正做决定的一刻,当然还是他说了算。
张夫人没有让秦音失望。
她被送回饭店时,正好看到章谨带人,抬着两具尸体离开。
张夫人神色苍白,进入房间,就看到自己丈夫抱着头坐在沙发上,神容沉郁憔悴。
“谁死了?”她问。
张庚抬起头,见是她被送回来,灰败的面色也没有太多情绪。
“没谁。”
他解释道:“纪帅夫人被人刺杀,纪军的人抓到刺客,穿着有张系军军服标识的衣服。”
“他们抬了尸体来找我辨认,还说这两个人,是东洲细作。”
张夫人攥紧了指尖,才令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手稍稍稳住。
“大帅,你准备怎么交代?”
张庚再次双手捂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还没想好,我想想,我得仔细想想”
张夫人深深看着他佝偻的脊背,含泪的眼里掠过黯淡、失望和决绝。
“纪帅已经醒了,他要派兵,攻占湖城。”
张庚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神情错愕惊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张夫人眼眶潮红,缓缓提了口气,一次性把话说完:
“纪夫人私下见了我,她给我们两条出路。”
“要么背上汉奸的罪名,向国人忏悔,然后湖城被纪军踏平,兵马被纪军吞没。”
“要么,杀死汉奸,英勇就义,保留身后名,能给孩子们留一条不必苟且偷生的出路。”
“大帅,你怎么选?”
怎么选?
张庚脑袋里嗡嗡混乱。
是做汉奸,还是做英雄。
前者,张系军不复存在,全家人都被唾骂,且不得好死。
后者,张系军不复存在,作为英雄忠烈之后的儿女,能好好活下去。
这道题谁不会选?
张庚笑了。
他边笑边哭,状态有点疯癫。
他早该知道,纪鸿洲野心勃勃,贪婪霸道。
被他盯上,这是张系军早晚的下场,早晚都会有的下场。
当晚深夜,被兵府司严密看管的祥和饭店,突然发出枪鸣声。
紧接着,是一番混乱的枪战。
消息传到军医院时,张庚以及张系军中几位军官,已经在自相残杀的场景下全部牺牲。
“张夫人在张帅尸体的军装上衣里,发现一封亲笔遗书。”
章谨双手将信奉给秦音,“属下看过,里面列述了几个名字,张庚在信中指认几人疑为通敌叛国的汉奸,那些人全部死在今晚。”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
“都是上将级。”
秦音垂眼,逐字逐句看了信中内容,又递给纪鸿洲,继而问了句。
“张夫人呢?”
“伤心过度,已经安排大夫在照看她。”
秦音微微颔首,“你亲自送张小姐去饭店,让她们母女做最后的话别吧。”
章谨点头应是,转身快步出去了。
另一边。
张庚已死的消息传到叶家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叶长青原本打算今早就启程赶往阜城营地,却被副官从床上叫醒,得知这个消息时,愣了许久。
屋里还未点灯,他的脸隐在黑暗里情绪难辨。
好半晌,才沉声厉喝:
“饭店都戒严了,他们哪儿来的枪?!”
副官垂着头,也答不上来。
叶长青抬手捏了捏眉骨,“章谨的人来传的消息?”
“是,军长。”
“去备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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