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表情过于淡薄,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叶师长不知怎么看不顺眼,瞬间就开始吹胡子瞪眼地训话:

    “你少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这是你自己的事!上点儿心。”

    “我最近也暂代军政府那边的政务,忙的抽不开身。”

    不知想到什么,还越说越来气了:

    “你看看人家秦帅,不过比你虚长个几岁,那长子秦峰都十三四了!”

    “那么大个孩子,喊我叶爷爷,跟在他父亲身边儿,那跟一堆上将谈话都不怯场!都能独当一面了!”

    “你跟人家差到哪儿?啊?差出一辈人了!”

    “你自己不照镜子吗?”

    叶长青,“”

    这火气上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了。

    他可什么也没说。

    皱了皱眉,叶长青犹豫再三,面对老父亲气郁的脸,出于关怀,好脾气地问了句:

    “今日招待秦帅,谈话内容是什么?不顺利吗?”

    不能只因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喊了声‘叶爷爷’,就气成这样吧?

    ‘哐啷’

    叶师长更来气了,一下撂下茶盏,双手撑在膝上,脸色发沉。

    “能说什么?聊大帅的伤情,聊到张系军的收编,从爆炸事件和搜捕细作的事,又聊到边防危机,连已经运航的巡防军舰都聊了。”

    “总之,能问的都问了,简直就是来算账的!”

    “都知道秦军财力雄厚,这自打打完那场仗,咱们在秦帅面前就没直起过腰板儿来。”

    “这次秦军的囤兵警示,原本就叫军中许多人心生忌讳。”

    “尤其个别那几个,家里有子侄被调到徽州去盯矿的,甚至都觉得自己被捏住了七寸,对秦帅父子忌讳颇深。”

    “心存不满,又不敢表露不敬,背地里偷偷议论,对于秦军的态度,别提军中这些人的分化有多明显。”

    叶长青静静听着,没插声。

    叶师长叹了口气,“纪军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帅夫人的娘家插手过深了,先有囤兵震慑在前,秦帅父子又亲临湘城。”

    “很多人都在揣测秦家的意图,担心秦纪两军的联姻盟约,要生变。”

    “军心动摇,不是好兆头。”

    叶长青默了片刻,沉声开口:

    “父亲没见到大帅,大帅伤势的确严重。”

    叶师长转目看向他,老眸微凝。

    “大帅夫人一直亲力亲为照看他,我看大帅对夫人依然维护信任,夫妻之间没有一丝动摇和分歧,应该不会生变。”

    叶长青沉眸分析,“昨日我从阜城赶回来,去见大帅时,秦帅也在他房里,两人似乎正在商谈政务。”

    “我看的出,大帅对秦家不设防。”

    “他是在休养身体,但还没糊涂,父亲不必受旁人的影响,暂且不必担心盟约生变,不要得罪秦帅为妙。”

    叶师长皱眉缄默,沉思片刻,点点头。

    “你既能当面见到大帅,要时刻观察他的安危和变化,留个提防之心总没有错。”

    叶长青点头,“我会的。”

    从父亲的院子出来,叶长青还有所思量。

    他不知想些什么,已经走到前院了还未回神,直到被人唤住。

    “叶军长。”

    叶长青在车边立住脚,侧身偏脸看过去。

    穿碧玉色旗袍的女人立在廊弯拐角处,与他对视上,提步朝他走过来。

    他这才想起来,家里还住着客人。

    娄雨霏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他身前。

    “我听说叶军长回来了,不知我表嫂和盈盈她们,是否跟叶军长一起回了湘城?”

    叶长青摇头,“没有,阜城那边出了点事,她们要等到军队顺利归编之后,才会接过来。”

    张系军被收编是既定是事实。

    娄雨霏既然已经嫁做纪军军官夫人,就该认清这件事,所以叶长青不觉得有什么可遮掩。

    “那岂不是很危险?”

    娄雨霏眼神微闪,掠过丝担忧。

    “危险?”叶长青挑眉。

    “表哥一死,她们孤儿寡母,如何应对军心动乱的场面?”

    娄雨霏捏紧帕子,水眸盈盈看着他,眼里流露三分乞求:

    “万一有人逆夺帅位,表嫂和两个孩子还不被当做靶子?既然纪帅已经做好收编张系军的准备,能不能请叶军长在纪帅面前美言几句,先把表嫂和孩子们”

    叶长青眉眼温凉,“霍夫人,你僭越了。”

    娄雨霏唇瓣嗫喏,轻轻咬住唇。

    叶长青目光清漠打量她一眼,淡声道:

    “大帅还在养伤,外面政事繁杂,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担心自己的亲人,可以理解,但别再对军务事指手画脚,下不为例。”

    他有一堆事要赶着办,没工夫跟一个妇道人家瞎扯。

    撂下话,便没再搭理娄雨霏,转身坐上车,交代副官离开。

    娄雨霏退后了两步,目送军用汽车驶离府门。

    她紧绷的肩头缓缓放下来,垂下眼,微蹙了蹙眉。

    她当然知道叶长青不会在意张庚妻女的死活。

    只是那对孩子还有大用处,可不能就这么被人磋磨死,只有早点接到湘城,她才能放心。

    可叶长青如此油盐不进,她又没办法出府走动,该怎么办呢?

    娄雨霏慢慢走回院子,一路绞尽脑汁地思考。

    自己在湘城能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

    能做主的大帅夫人,在纪帅养伤的这个时节上,定然是没工夫搭理她的。

    只剩纪欢颜和叶青青了。

    纪欢颜不会随便来叶家做客。

    叶青青

    她什么时候能来呢?

    娄雨霏有点焦虑,但她无计可施,只能等。

    等到叶青青来。

    彼时,叶青青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她陪纪欢颜用过午膳,正要去买一些上好的茶叶。

    昨天跟自己大哥聊了一会儿,说要跟他一起回家看父亲,结果被大哥给晾下了。

    于是夜里,叶青青就跟纪文洲商量好,今日傍晚让他早些回来,两人一起回叶家陪叶师长用晚膳。

    说不定大哥也会回来,那样最好不过,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汽车停在茶楼外,叶青青下车走进正门。

    受到兵府司戒严和到处搜捕细作的影响,最近整个湘城的生意都不好做。

    茶楼往前是顶热闹的,今日一进来,也显得冷清许多。

    有眼尖的管事认出她,连忙低头哈腰凑上前招待。

    “三少奶奶,您喝茶还是听戏?楼上雅间儿请!”

    叶青青笑了笑,“不喝茶也不听戏,三爷说订了茶饼,我过来取。”

    管事笑呵呵点头,“有的有的,听说了,您楼上请坐,先喝杯茶歇歇脚,我找掌柜去给您取来。”

    “不用麻烦,我就在这里等,你快些吧。”

    “得嘞!那少奶奶您稍坐。”

    叶青青含笑点头,等他走了,才到大堂里寻了张凳子坐。

    她刚坐下,就听楼上有人唤她。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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