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翔忙回话:
“安顿在后楼宿舍,跟属下等住在一处,夫人要见他?属下去找”
“不用。”
秦音语气冷淡,“吩咐下去,不准他到主楼来,也不准他接近秦峰。”
展翔愣了下,点头应是。
秦音提步去了餐厅,进门就见纪鸿洲坐在餐桌一头的主位上,正偏着身子听章谨说话。
两人不知在探讨什么,她一进来,就立马收了声。
“筝筝”
纪鸿洲站起身,面上扬起丝丝笑,亲自替她拉开餐椅。
章谨则低了低头见礼,而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秦音在餐桌前落坐,一脸面无波澜,自顾捡起箸子,语声很淡。
“大帅久等,用膳吧。”
纪鸿洲慢吞吞坐回去,视线直落在她沉静眉眼间打量,寻思着迟疑开口
“还哭呢?爷没使什么力气”
秦音垂着眼颔首,“我知道,他装的。”
纪鸿洲心下暗松口气,神色也更从容自若了些,接着低声问秦音。
“没生气?”
秦音掀睫看他一眼,脸色淡静摇了下头。
纪鸿洲默然,就这表情,不像是没生气的。
他也没再追问,捡起箸子夹菜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
“他是不是对我存着什么误解和偏见?”
秦音眼睫半敛,“没什么,这孩子从小跟我亲近,许是在徽州听人说一些话,往心里去了,偏见也是冲纪家其他人,不是冲大帅。”
纪鸿洲不以为意,“还不是冲爷?就差撺掇你离婚,然后跟他回徽州逍遥快活了。”
秦音安静咀嚼饭菜,也不言语。
纪鸿洲看她一眼,“什么‘想求娶我小姑姑的人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你听听这话儿,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能讲出口的?他指定被什么人教唆过”
“就算被人教唆过,大帅不听就是了,一个小孩子的话,还能真往心里去吗?”
本来就因‘傅文睿’烦死了,耳边还有一人叨叨叨,秦音火气蹭蹭上涨。
她‘啪’地搁下箸子,脸色不清不淡,徐声反问他:
“训也训了,打也打了,我方才也教训过,今晚罚他不准吃饭好好闭门思过,行么?”
纪鸿洲,“”
秦音毫无胃口,直接扶案站起身。
“不然我也不知还能怎么办?大帅若实在看不惯,我明日将他挪到外面去养好了,眼不见心静。”
说完话,她片刻没想多待,转身就往外走。
“筝筝!”
纪鸿洲微怔一瞬,连忙跟着起身追上去,一把拽住她手,不顾秦音冷脸将人扯进怀里搂着。
他温和下语气,“别置气,好了,今日这事也有我不对之处,先不提了,好好用膳”
秦音被他半揽半扶地带回餐桌前,摁坐回位子上。
纪鸿洲握着她肩头,俯首轻贴她耳鬓,温声和语哄道:
“我不该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夫人也别同我一般见识,用膳吧,不能又气又饿坏了身子,用过膳我陪你回房,嗯?”
秦音略显心烦,不全是因为他。
但到底他放下身段哄她,她也不好真走,否则岂不是场面闹得更僵?
于是忍不住轻轻蹙眉,捡起箸子重新用膳,却没再开口说话。
纪鸿洲也见好就收,连忙坐回位子,殷勤的替她夹菜。
明日过后他就想圆房,可不敢这两日惹她不高兴,从头至尾小心翼翼哄着。
膳后,两人相携回卧房。
秦音先进盥洗室沐浴更衣。
纪鸿洲趁这功夫,立在外室门口,招来芍药问话。
“夫人真罚秦峰闭门思过,不准吃饭?”
芍药小心翻起眼帘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纪鸿洲挑眉往隔壁扫了眼,“他没闹?”
芍药摇摇头,小声回话:
“大帅回来前,小少爷原本就吃过两块蛋糕的,便是晚膳不用,应该也不会饿。”
纪鸿洲了悟抬了下下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便反手带上了门。
臭小孩儿,欠管教,就该饿一饿好好反思己过。
他神色轻松迈着长腿走进屋,打开衣柜翻出套干净的亵衣亵裤,立在衣架前利落地宽衣更衣。
等秦音从盥洗室出来,他也跟着进去沐浴。
深秋夜气候凉爽,好在屋里关了窗子,秦音躺下搭了薄被,扭灭床头灯,便枕着枕面静静出神。
将今日一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回顾一遍,她黛眉浅蹙,精神好的出气,简直了无睡意。
躺了一会儿,反倒还觉得有点热,于是心浮气躁地踢了被子。
纪鸿洲从盥洗室出来,就见她正将被子踢得乱七八糟,好似在发泄什么火气一般。
浅金色丝缎睡裙也因此歪皱凌乱,露出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被乱七八糟的薄被纠缠。
他沉下口气,举步走到床边,倾身抱她。
“筝筝,你在气我?”
男人刚沐浴过的肌肤微凉,但他贴上来没两瞬,莫名又让秦音觉得燥气难忍。
她抬臂将他往一旁抵了抵,“不是,我想一些事,今晚不想谈,明早还要出席葬礼,大帅快睡吧。”
纪鸿洲维持被推开的动作,定定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将手放下。
“你若有什么脾气,要说出来,别叫爷猜。”
秦音侧身闭上眼,“我没有,不是冲大帅,只是有点热。”
纪鸿洲不再追问,今晚的确也不适合深谈,睡前深思会令人无法安睡,明早他们还要起个大早。
他想了想,声线温缓问她:
“要开窗么?”
“嗯。”
纪鸿洲依言下床,去推开了半扇窗子,回到床上最后看了眼秦音的背影,才扭灭床头灯。
他扯了脚底薄被,轻轻搭在她腰腹处,长臂顺势虚揽住她。
“半夜会冷,别冻着。”
秦音这次嗯了声,没说话,也没挣扎。
翌日不到七点钟,两人便早早起身。
秦音换一身黑白嵌蕾花旗袍,只上淡妆,简单用了些早膳,便陪纪鸿洲出门上车。
湘城丧俗,出殡时只能亲属扶灵。
故而他们不去白家,而是直接赶往湘城北郊山下的墓村。
洋车驶出城北,纪鸿洲总算找到话题,他开口打破沉默。
“筝筝来湘城大半年,可知道墓村?”
秦音收回视线,“略有耳闻。”
纪鸿洲下颚微点,伸手握住她手,包裹在掌心轻捏了一把。
“当年祖父决定定都湘城,请了很厉害的风水大师,这才有了后面湘城八大城区的分化。”
“而北城这片墓村,专为所有权贵名门安置祖坟所建。”
“用风水大师的话说,事死如事生,在乱世还能高枕无忧的门邸,多半祖先都福德深厚。”
“墓村所在是将这些先人的深厚福德,全部聚集于此,相互庇福后代,也是为佑护湘城这片宝地,能长久兴旺安乐,不受乱世所扰。”
秦音安静听了半晌,却并未开口接声儿。
很快,洋车驶入墓村的巨石牌坊。
这座小村落掩映在一片松林后,由一排排小院组成,而这些如民居一般,比邻相建的小院子,便是湘城权贵门邸的祖坟。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民风习俗,她倒没觉得有多诡异。
很快到了白家祖坟外,外面已经等了一些人。
秦音跟着纪鸿洲下车,抬眼便见钟淮泯立在不远处,正跟三房那一家三口谈话。
她想起什么,挽住纪鸿洲臂弯,一边跟上他脚步,一边低声问道:
“大帅昨晚请钟参谋到家里谈话,可是谈先前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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