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鸿源钱庄当铺的田掌柜,在花魁大会上和温侨打了一架后,整个岳州城都炸开了锅!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田掌柜,居然会武!
一传十,十传百,田掌柜的习武之路被人们编排得有声有色,几天内,就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有人说,他其实早就看出来田掌柜会武了,因为他曾经在大早上,路过鸿源钱庄当铺后门时,听到里边隐约传来过“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现在回想起来,那必是田掌柜在练剑。
当这一看法被抛出来后,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不是不是,田掌柜练的是掌法,你听到的声音其实不是他在练剑,而是在练铁砂掌。
还有人说,田掌柜在花魁大会上的那一吼,为什么能够声音洪亮,响彻寰宇,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他胖,所以才中气十足,不信看看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就知道了。
总之,众说纷纭,田掌柜在花魁大会和温侨的那一战,成了半个月来,岳州城居民在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传些闲话也挺难受的,也不能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
自从田掌柜的暴露了自己会武后,他当铺的生意也变得比平时火爆多了。
许多人来他当铺典当,一方面是典当,一方面也是想趁着他们典当的时候,请田掌柜出来给他们露两手,开开眼。
我都给你家生意捧场了,怎么着,让你露两手瞧瞧还这么吝啬吗?
这种事,半个月来层出不穷,让田掌柜的好生烦恼。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田掌柜的烦恼,一方面来源于那些趁着典当机会想让他露两手的人,另一方面则来源于他那内心中不可言说的痛苦。
不可言说的痛苦,才是真痛苦。
他太冲动了,不应该在花魁大会那种场合暴露自己。
他在岳州城十多年了,十多年来一直谨言慎行,可是那天,确实太冲动了。
就在点花苑老鸨子死的那天,岳州城不合时宜地下起了春雨。在这绵绵的春雨之中,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快步地走进了岳州城的一家小酒馆中。
他来岳州城的目的很简单,是来查账的。
此刻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喝着劣质白酒,吃着花生米,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绵绵春雨。
“你们可不知道,这田掌柜的那天那么一吼,要不是我及时堵上了自己耳朵,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现在肯定耳朵早就聋了!”
“有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你们是没去现场。那声音,啧啧,振聋发聩!”
小酒馆的另一桌,有几个人正在快意地喝酒聊天,谈论的正是花魁大会上,田掌柜的狮吼功。
这群人唾沫横飞,到最后把田掌柜吹嘘得神乎其神。
窗边,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听到了另一桌人的高谈阔论后,不禁嘴角蠕动,喃喃自语道:“吹得可真够邪乎的。”
到了掌灯时分,这下了一天的春雨,才算是停了。此刻的田掌柜,正在灯下看书,他见火光有些暗了,取下灯罩,拿起挑针,拨了拨灯芯。
火光晃了晃,又明亮了许多。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一名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田掌柜的别来无恙,好生努力啊!”
一听是熟悉的男子声音,田掌柜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打开房门,把门外的男子让了进来。
门外的男子,头戴斗笠,身穿布衣,也不说句谢谢,径直就进了房间,坐在了刚才田掌柜起身的椅子上。
只见田掌柜站在一旁,双手垂下,小心地侍立着。
“最近生意如何?”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问道。
“托端木公的福,最近生意有增无减。”田掌柜向天拱手,局促地答道。
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并未接话,而是拿起了田掌柜放下的书,看了看,说道:“在看《史记·货殖列传》?”
“是。”田掌柜答道。
“那我考考你,什么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此话出自于《管子·牧民》,‘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好了!”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听了田掌柜的话后,用手敲了敲桌子,怒斥道:“我看你就是太不知荣辱了!”
“田掌柜,端木公让你在岳州城隐藏身份十多年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汇通天下,让天下孔门弟子尽数为我们所用。”
“哼!你还知道?你知道现在岳州城的人都在传你身手了得吗?”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厉声说道。
“禀使者,我知道。这也是属下一时疏忽大意,但也是为了维护我们鸿源的声誉,不得已才出手的。”田掌柜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那我问你,鸿源的声誉和汇通天下哪个重要?”
田掌柜心想,这从何说起?哪跟哪啊?如果没有鸿源的声誉,又怎么能做到汇通天下?
田掌柜虽然这么想,但是他不敢说。
田掌柜没有接使者的问话,而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和我对手的那个人,他叫温侨,我看身法招式,是六扇门色门的功夫。”
“六扇门的人?”使者沉吟道。
“是,他的功夫十分了得,恐怕在六扇门内职位不低。”
“嗯,我知道了。”使者淡淡说道,“但是你还是错了,从你出手的那一刻起,就是错了。该怎么办,你自己明白?”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田掌柜不胜惶恐地说道。
“账本给我。”
“是。”
使者拿起账本后,便不再看田掌柜一眼,旁若无人地查起了账。
只见火光越来越暗,那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使者,就好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拿着账本在查账。他一会满意地点点头,一会犹豫地摇摇头,可是终归点头的次数大于他摇头的次数。
还是赚钱的。
突然,灯芯燃烬,火光熄灭,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过了不久,只听得房内,一个凳子被踢翻的声音传来。
使者放下账本,起身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雨后的空气,真是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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