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送来的账本。”

    伞儿恭敬的递上,眼睛却忍不住滴溜转,好像处处都好奇似的。

    “放下吧。”

    李雯君拿起一本翻开。

    从前她跟着邹氏管家,明面的背地里的规矩都懂些,遇事时也上过几次手,因此驾轻熟路。

    只是如今她不再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下人也都是见人下菜碟的,恐怕这次就不是个好管的差事了。

    小满打外头回来,李雯君一眼就瞧出她不对,转身对伞儿吩咐了一声,“传我的话,叫管事的王婆子来。”

    伞儿一走,小满才开口。

    “奴婢今日去了各处,管事儿的婆子都是当面一个样背后一个样,往后怕是不好管。”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也不是个好差事。”

    小满没回,算是默认了。

    从前倒是并无什么不可,可如今大姑娘回来,观风向的人不少,做事就有了区别。

    就像从前,姑娘吩咐的事情谁不是麻利的去办了,现在连各、个吩咐都要推三阻四的,可偏偏如今又得罪不得。

    这管家一事,终究是个苦差事。

    李雯君又何曾不知,重活一世她最看清的就是人心。

    况且下人们也都是看着主子脸过活,也怪不得他们什么。

    “这管家权早晚要被抢走,我也做不长久的。”

    小满眼睛动了动,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声,“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要接呢。”

    李雯君翻了翻那牌子,身在后宅,哪有女子不渴望这对牌子。

    她也是想的,可这不是她家,全府上下都在提防着她,再加上李雯希,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可以想到这次管家会有多么困难。

    “可我有的选吗。”

    小满从未看见过这样落寞的姑娘,她就静静的坐在那,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疼。

    可那感觉也仅仅是一瞬罢了,姑娘又恢复了平常神色。

    “不过既然知道不容易,提前想好对策就是了。”

    李雯君放下对牌,看向门口,台子都搭好了,唱戏的应该也到了才是。

    “姑娘,王婆子到了。”

    “哎呀,听说二姑娘管家,奴婢早就想来一趟的,只是处处离我不得,这个也要问,那个也要教的,一时没有脱开身,还请二姑娘恕罪。”

    王婆子身宽体胖,腮如馒头,挤的眼睛只有一条缝,声音洪亮,走起路来吭哧作响,她是老夫人带出来的人,内宅这边的管事就她一人,可见手段不一般。

    “侯府大小事都劳烦王管事和李管家了。”

    李管家是这王婆子的丈夫,夫妻两个一个把持内宅一个把持外院,除了主子,权利最大。

    王婆子眼睛一眯,露出几颗极细小的牙齿,笑着道:“都是份内的事,可经不住二姑娘这样夸。”

    “小满,看茶。”

    王婆子看了一眼小满,朝她点了点头。

    都是老夫人身边做事的,好歹有个照面。

    “这次叫王管事过来也是为了管家的事,我年纪轻,虽说之前管过家,但也都是母亲跟着,这次一个人,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王管事在侯府多年上上下下打理的极好,所以还是麻烦多费心,给我掌掌眼。”

    李雯君恭敬,面子给的是足的,王婆子笑的眼睛更小了,大手一拍,哈哈大笑道:“即便二姑娘不说,奴婢也要这么办的,更别提您开口,只要二姑娘信的过,自然都好说。”

    “您从前跟着祖母做事,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王婆子应了几声,捡着好听的恭维了几句。

    府里的事情哪个能不进她的耳朵,不然管事不是白当了。

    只是她并不在意,只要老夫人还在一天,她就只听老夫人的,二姑娘的管家权是老夫人点头给的,那她就只办自己该办的,其他的,就且走一步看一步。

    老夫人已经给了她话,照常就是,如若这位二姑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能怪她手下无情。

    “管家的事儿无非也就是那些,二姑娘都做过,账本日日都会送来请二姑娘过目,使唤人这事都听您的差遣,每七日我带着婆子丫鬟给您汇报。

    一些不入流的小事也不麻烦姑娘,奴婢尚且能为您分分忧,只是宴请宾客这样的大事还得您点头才行。”

    “有您坐镇,我这心也有底了。”

    王婆子咧了下嘴,提道:“只是有一件事,前库房的钥匙掉了,昨儿找人来配的,还没送过来。”

    李雯君抿了口茶,淡淡道:“那倒是不急,有什么需要的我叫人去找王管事就好。”

    “是是是,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过来找,奴婢马上拆差给您送来。”

    “我第一次独自当家,做事难免不那么周到,要王管事多费心,这些您收下。”

    小满递上一个小袋子。

    王婆子嘴一咧,哈哈大笑几声,“这怎么好意思呢。”

    话是这么说,手却已经伸了过去,然后眉开眼笑的塞进了袖子里。

    “那边还有事,奴婢就不叨扰了。”

    李雯君看着伞儿吩咐,“好生送送王管事。”

    人一走,小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姑娘,库房的钥匙王管事怕是不愿意交。”

    库房放的可都是侯府财产,府里的开销送礼等涉及到钱财的都要走库房,所以库房的钥匙何其重要。

    这么重要的钥匙钥匙丢了,管事的命怕也要跟着一起丢了。

    李雯君往后靠着,将账本放在小案上,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这个钥匙只要我要就一直会有问题。”

    说白了还是不放心她。

    既要让她出力,又要当外人一样防着,真是讽刺至极。

    不过幸好,这钥匙即便是交给她,她也不能要。

    钱财之事没有小事,若有人在这上面动手脚,以她现在这样的身份担待不起,对她来说就是烫手山芋,万不能收。

    她倒是要谢谢老夫人留的这一手。

    “行了,无需多想,见招拆招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最近你一人辛苦,多歇歇吧,有事我叫伞儿就可以了。”

    “奴婢不累。”

    李雯君看小满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无奈道:“你啊你,嘴是真的严。

    我知道伞儿是母亲派过来的。”

    “姑娘小心。”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

    小满现在算是彻底看清了,二姑娘的现在的日子如履薄冰,稍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二姑娘是好人,好人不该有那样的下场。

    李雯君看着窗外的阳光,闭上了眼,“我就去院子晒会阳光吧,过几日应当又是阴雨连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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