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青一觉睡到黄昏,应四娘的要求,并没有人来打扰她休息。
爬起身,仍旧有些陌生的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落地窗帘间透露的些许橙黄色光亮告诉绘青,现在已经傍晚了。
浓烈的不安瞬间环绕,绘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她惶恐不安的走下床,把窗帘拉开。
这栋洋房的位置虽有些偏离城市中心,但街道上却也不乏常有行人路过。可今天却不同,街上空无一人,寂寥落日孑然离去,未能给予不存在的人们丝毫昏黄色慰藉。
不安感更甚,绘青急不可耐打开房门。
“您醒了。”
门口侍卫微微鞠躬。
不安很快被一扫而空。实际上绘青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四娘和二当家在正厅。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杏子呢?”
“杏子小姐在用晚餐。我带您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去守灵?”绘青问。
“晚餐过后。”侍卫说,“届时四娘会通知您。”
“我们去给婆婆守灵,到了地方你给我安分点,小五。”何忠友上了车,挪开位置示意何钟合坐上来,“别嚣张惯了,到时候目中无人的惹了平民百姓。我们是靠平民百姓活的,你树立树立形象。”
“他们都说我嚣张跋扈。”何钟合瘪嘴,“他们老早就看我不耐烦了。”
“那你自己反思。三哥只能告诉你,不能乱说话乱做事。”何忠友说。
“哼。随他们怎么想。我可没干过坏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钟合挪进车里,“那四姐呢?四姐在不在?”
“在。你去给四姐当小媳妇得了,这么粘她。”何忠友打趣,“怎么不见你粘粘我?”
“你是混蛋。”何钟合白眼道,“喂,开车。车门关好了。”
绘青来到餐厅时杏子已经撑着肚子瘫在座椅上了。
“绘青你醒啦?这里的饭好好吃啊,特别是那个鸡啊,我一不小心吃了很多没剩多少了你尝尝?那个好好吃。”杏子说,“除了烧鸟我真的没想到过诶,鸡竟然能这么做!”
“婆婆死掉了,杏子不难过吗?”绘青问。
“那我们就不活了吗?我可见过太多人死掉了,好好活着不就是对死人最大的尊重嘛。”杏子回,“我听何四娘说了,你要去守灵。我会陪着你的。”
“那我也吃饭,我也垫肚子。听何姐姐说,我们要待在那一整晚呢。”绘青说。
绘青坐下,侍者立马将餐具端来,还多盛了一碗饭。
“诶呀要是知道何老板在稻华这么厉害,我就多跟他聊几句了。说不定我们在稻华的一切花销他都能报销呢。”杏子摸摸肚子说。
“这样不好。何叔的钱也是钱呢。”绘青说。
“何老板钱多嘛。”杏子吐吐舌头。
“杏子,你听说了吗?死掉的人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呢。我好想去看一下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甄婆婆去到那里之后会不会很幸福呀?”绘青问。
“你刚刚还在问我为什么问我为什么不难过呢绘青,说实话,我有一点难过。可是你”
“我?我怎么啦?”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你在期待。”
“期待?”
“比起我,那个老奶奶跟你的交流会更多。可是你在期待你在期待什么?而且你还在好奇你又在好奇什么?
“绘青,你有点奇怪。你不像你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我没有变呀。”绘青反驳,“我一直这样吧?”
“西木死的时候,你在哭。”
绘青惊愕。
杏子竟然还记得。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也还记得西木死亡时自己的无助、悲哀、无力。
对啊。
她为什么会感到期待,会饶有兴味的参加甄婆婆的葬礼,去守灵呢?
“绘青,你有一点点奇怪。”杏子说。
“杏子。”绘青咽了口唾沫,一股无名火升起,“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不对劲,是一个坏蛋。”
“我没有!”杏子摆手。
“你刚刚还吃得这么欢!”绘青抗议。
“可是绘青,你之前是怎么想的?你看到难过的事情——或者有人在你面前死掉,受伤,都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杏子就是觉得我变得奇怪了!”绘青打断,“我明明也会伤心!知道甄婆婆死掉之后我哭了!哭”
不对啊。
是哭吗?
下意识流下眼泪然后哽咽哭泣,可等到绘青再回味时,只觉得遗憾——她无法再从甄婆婆口中得知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为什么会这样?
“绘青,你好奇怪。是不是因为航行太久了?”杏子关心道。
绘青第一次感受到烦躁。无比的烦躁。
“既然杏子开始讨厌我了,那就算了!我自己去!杏子也可以回璃郡了!关于身世的那些事情我会自己搞明白!”绘青赌气道。
“你是谁?”杏子站起身。
“我就是我!连杏子都这么对我,那我不理你了!你回去吧!我讨厌你!”绘青愤愤道。
甄茹安缓缓走近少女,颤颤巍巍的拧断一根线。
“谢谢你,甄婆婆。”眷道谢。
“原来是这样我没来得及跟你说的那句话,原来是这样。”甄茹安叹了口气,“唉。您也是受累了。”
“她开始了。”眷说,“开始不近人情,开始任性妄为,开始傲慢无礼。她甚至开始对亲近的人恶语相向。”
“每经历一段历程就要这样。她控制不了自己。这也是很辛苦的。”
“她现在极其傲慢。我为她道歉。”眷说,“明明是您的葬礼,却如此任性。”
“我可不在意。”甄茹安说,“倒是您。别再称我为‘您’啦。小辈担当不起。”
“甄婆婆。如果我曾经像您一样,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眷笑道。
“老祖很想您。他每一次‘重生’,都将您曾经的名字作为化名,赐予他的徒儿。”甄茹安说,“而现在的那个‘甄眷姝’,也为了您做了许多事。”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眷纠正,“可是她不能违抗那些所谓的强制的‘改变’。她还要再经历六次呢。”
“她能做到。”甄茹安摇摇头,“她一定能等到您与她融为一体的那一刻。”
“再次谢谢您。兄长的情况如何?”眷问。
“母亲死前还在念叨。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但老祖已经是稻华守护神般的存在了。”
“比起我呢?他比得过我吗?”
“不可能了。老祖亲力亲为维护一个国家,已然是极限。”
“怪我。我做的错事太多,当时的我也太天真。”
“如果没有您,老祖也不会如此维护这个国家。我们要谢谢您。”
“还是谢谢老祖吧。他很辛苦了。”眷摇摇头,“而她经历七次变化之后,会与我融为一体的。”
“但愿。我走啦。”甄婆婆摆摆手,“甄茹安,请您记住我的名字。我这一生,也许就只为这个了。”
“您不累吗?”看着甄婆婆的背影,眷挣扎着问。
“论心不论迹,论迹无完人。我这一生足够了。”
“谢谢你,甄婆婆甄茹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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