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也不突兀,因为最近部门里都在传,何考这只小奶狗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娥总,总被抓差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跑腿活。
钱总适当表示关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钱固然可是精通望气术的高手,望气门一阶术士人称为“窥探者”,还有个绰号叫“捉奸者”,更何况老钱如今已是四阶衙役。
别人看不出何考与高雪娥的关系,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就算何考的潜行术修炼的再好、平日隐藏得再深,但高雪娥可是普通人。
其实都用不着什么术法神通,“小考”这个称呼不经意间就能暴露很多信息。以前在公司里只有黄小胖会这么叫何考,后来老钱与娥总不约而同都开始这么称呼他。
听见这句明显有试探意味的问候,何考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潜行术修炼有成,就能够控制呼吸、心跳等反应,最擅长对着测谎仪胡说八道。
何考一本正经道:“多谢领导关怀!最近部门里有些人在说我得罪了娥总,所以娥总给我小鞋穿,其实都是误会,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我与娥总关系很好,她对我一直很关心照顾。我只是在办公室里坐得太久了,静极思动,主动申请多跑一跑外勤。”
“那就好,那就好!”钱固然微笑着点头,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娥总为什么会叫娥总吗?”
这一句还真把何考给问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啊,刚加入公司的时候,就听大家都这么称呼高雪娥,他就很自然地也跟着叫了。
但突然老钱这么问,他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在栖原分公司或这说整個云服务事业部,如今只有三个人能正式叫“总”,分别是方总、刘总和钱总。就是一位总裁,p9级;两位副总裁,p8级。
另外还有两人也经常被大家叫总,但显得不是那么正式,就是行政总监与财务总监,都是p7级。
高雪娥是项目组主管,p6级,其实应该叫高主管,其他部门的一把手大家也都是这么称呼的,怎么偏偏到了她这里,就变成娥总了?
顺便多介绍一句,小胖的职务是项目经理,p4级,内部称组长,在外面可以叫一声黄经理,而何考只是p2级程序员,无职务。
何考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钱固然似是想笑,又似是有点疑惑:“你比我来得更早,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何考:“没人告诉过我啊,网上能查到吗?”
“这种事网上可查不着。”钱固然终于笑了,似是确认了何考是真的不知,又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叫信息壁垒?这就叫信息壁垒!本以为人尽皆知的事,但偏偏就没人告诉过你,于是就只有你不知道。”
何考:“多大点事,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钱固然:“娥总来得比方总还早,方总调任栖原分公司总裁的时候,娥总恰好也被提为部门主管。
方奇志到公司后,主持的第一次会议上,当众叫了高雪娥一声娥总,然后大家就都这么叫了…叫的人多了、叫的时间久了,高雪娥自己也没办法。
在部门内,大家也感觉,娥总这个称呼比高主管好听多了。
从那时起,整个公司就都在传,新来的这位方总,是高雪娥的老相好。这种事伱也没法找当事人求证,当事人更没法找谁去辟谣…”
很多大公司内部,都有不少此类真真假假的八卦,但是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再明面上公开说。
何考加入公司后,虽然表现得很乖巧,几乎谁都没得罪,但除了与黄小胖是自幼的私交,并没有拉帮结派,所以也没人跟何考说过这些。
至于黄小胖,应该是觉得也没必要跟何考讲这个。
何考淡淡道:“这些没谱的事儿,我也没必要知道。我原先只是觉得,叫娥总比叫高主管好听,显得亲切,现在也是这么觉得。”
钱固然似笑非笑道:“也不是一点谱都没有。”
何考微微一皱眉,没有说话,抬起头就这么看着钱固然,仿佛在问——你什么意思?
钱固然赶紧解释道:“其实方奇志与高雪娥曾经是校友,那时候高雪娥还在读本科,方奇志刚读博士。
是方总追的娥总,两人处过一段时间,估计也就是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场电影…我这只是是形容啊,形容他们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估计连手都没牵过。
反正短则一个星期、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月,这两人就分手了,估计是高雪娥没看上方总。
但因为这一段,说方总是高雪娥的前男友,勉强也是可以的,所以公司里的有些传闻,并非完全捕风捉影。”
何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假如他们自己不说,公司里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钱固然一拍大腿:“你终于问到了关键!知道什么叫借天梯吗?”
这句话更显突兀,何考诧异道:“啥?借什么田地?”
钱固然:“不好意思啊,说话有点小口音。天梯,就是登天的梯子,所谓天梯术,是江湖套路的一种,与盘局术并称…”
钱固然找何考过来,主要并不是说高雪娥的八卦,而是特意给何考上节课。
何考如今已是知缘客,了解术门和术法的很多情况,但对术门中与术法修为无关的江湖套路,还需要补充一番知识点。
坊间传闻方总是高雪娥的老相好,整个栖原分公司人尽皆知,传到后来那个“老”字也没了,就是相好…以至于平常有什么事情,倒也没人会找高雪娥的麻烦。
除非有人想刻意针对一把手方奇志,否则又何必为难她呢?至于传闻是真是假,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两人根本没什么关系!
但钱固然刚来公司时就看出来了,方奇志应该对高雪娥所有企图,但高雪娥对他没那个意思、并没有给方奇志什么机会。
钱固然还能看出来,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但如今早就分开了…然后他就做了一番背景调查,发现事实果然如此,就是学校里的经历。
传闻还导致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在公司内部,高雪娥免去了很多被骚扰、同时也是被追求的可能,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事业部那么多男员工,以高雪娥这么出众的姿色,却没有什么人公开追求她,甚至都很少有人撩她,这原本是不太正常的。
明明两人已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会这样?这就是钱固然今天要重点讲的天梯术…以此为例,已经剖析得十分明白。
最后,就该回答何考的那个问题了,是谁制造的传言?
通常情况下,假如按照“谁收益就是谁干的”这条原则,那么应该是高雪娥干的。可是钱固然却告诉何考,据他分析调查之后发现,这是方奇志故意放出的风声。
至于方奇志为何要怎么做,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里,何考也不知作何感想,只有哭笑不得道:“老钱,你怎么会打探到这么多情况?”
钱固然苦笑着摆手道:“哎呀,职业病,望气门的职业病!我这病情,还不算是太严重的。
既然提了副总裁,总得深入了解一下顶头上司。还有某些事情,不把相关情况弄清楚,也总感觉不放心,倒不是对谁的隐私感兴趣。
小考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事业部的一把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和娥总关系不错。
我刚到事业部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一些话,有关娥总与你的,肯定是不太好听,不知道那位方总听见了会是什么感觉?”
何考:“他是什么感觉,我哪能管得着?而且级别差得太远,就算他平时想找我的麻烦,也不太容易够得着。”
这倒是实话,方奇志平时管的事情与何考负责的工作,中间差着好几个层级呢,哪怕到了部门内,还得越过高雪娥和黄小胖。
往细了说,何考来的时间也还短,更每得罪什么人、犯过什么错,就算想收拾他也得等个机会、找个借口吧。
所以要是今天钱固然不说,何考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如今身为隐蛾,说实在的,他也不担心这茬了。
钱固然:“可现在是我被方总针对了啊!这多少也是受你的影响,整个分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跟你的私交最密切,你是我的人。
方奇志这个人,把栖原分公司看成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原先只有一个刘副总,凡事都对他言听计从,他一直不愿再增设一名副总裁。
最近集团总部又任命了一名副总裁,他心里老大不愿意了,只是没办法,偏偏这个人又是我,他能看得顺眼才怪呢!
我刚在医院里躺几天啊,他就向集团总部报告,说是工作安排不开,我又迟迟不能到任,建议再任命一名副总裁取而代之…
我总算及时出院了,这才刚上任不到一周,他已经有好几件事在跟我别苗头,看样子是在暗示大家选边站啊。
他是一把手,而我只是新来的副职,大家要站恐怕也只能站他。
我自问从未开罪过此人,更没想着要跟他争权夺利,只想着提拔了之后能清闲一点,可是他对我的怨气,多少也有点你的关系吧?”
何考一阵无语,这事要他怎么说?无论哪个公司或机关单位,只要有点规模,所谓的派系问题就避免不了,就算你自己不想站队,也会有人替你划分阵营。
在他人眼中,何考既是高雪娥的小奶狗,如今又是钱副总的狗腿子,怎么都不会受方总裁待见的。
何考:“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诉苦吗?这才当上副总裁,难道就想着把方总弄走或弄下去,你来当总裁?这事我又帮不上忙!”
“说这些话,就是个引子,跟你介绍一下什么叫借天梯。天梯术的后果有好有坏,若是梯子架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被摔着。
刚才有两位术门前辈来找我了,心盘门的五阶江湖人余上征,还有丹鼎门的五阶采药人万钟乐,我也用了一招借天梯…”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钱固然终于切回了正题,介绍了刚才的事情,重点是他告诉了那两位前辈自己的猜测——何考可能是江道祯长老的秘传弟子。
这件事,钱固然怎么也得跟何考本人通个气。有了方才的铺垫,何考已完全能明白他的用意。
何考:“原来如此,多谢了!早就知道老钱你的门道深,没想到会有这么深。”
钱固然摆了摆手:“一点小门道而已,你见识浅才会觉得深,但对方也是老江湖,一听就能明白,未必能如我所愿。
他们本人或许不便再亲自出手,但可以指使别人,那些没有听过这件事的人,继续在暗中针对你,目的仍然是查出隐蛾的身份。”
何考:“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宗法堂不是已经公布了隐蛾的情报,申明隐蛾之物无法谋夺,还对隐蛾发出了公开邀请吗?”
钱固然叹了口气:“明面上是如此,但背地里恐怕还是各有各的想法。比如余上征,他有私人的原因,就是为了查找余虹练的下落。
还有一点,隐蛾之物虽不可谋夺,但查出了隐蛾的身份,若有办法胁迫此人,仍然等于掌握了隐蛾之能。
隐蛾的能力实在太让人羡慕了,不论好事坏事,干什么都方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不能让人识破了身份…”
何考:“教训还没受够吗,居然还敢私下派人追踪隐蛾?那岂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打算一个一个送?”
钱固然居然被逗笑了:“你这个比方…不太合适吧?葫芦娃可不是反派,假如他们是葫芦娃,爷爷又是谁?谁又是蝎子大王和美女蛇呢?”
何考也被自己逗乐了:“原来你也看过那部动画片。”
钱固然:“那是很久之前的老片子了,我年纪比你大。”
何考心里想的是,居然有人打算暗中盯着隐蛾,这是不是吃错药了,这种事连宗法堂长老都没法办到吧?
别说他这位真蛾,哪怕曾经的假蛾小胖,只要被人暗中窥探,也立刻就能察觉。但两人好像很有默契,不约而同谁都没提到黄小胖。
就算在这种场合,钱固然以神识查探过周围,确定无人偷听,但仍保持了应有的谨慎。
何考无意间又瞄了钱总的大办公桌一眼,因为那上面放着一对金黄色的镇纸,錾刻着别致的梅枝图案,就是何考交给姚律师的东西。
何考的原话,是让姚律师帮他换成现金,代理费以及相关的各种费用,就从里面扣除。可是姚律师一直没跟他提结账的事,今天这对镇纸却出现在老钱这里。
何考刚才一进屋就看见了,但是钱固然没提,他也没主动问。
此刻钱固然发现了他的眼神,才像刚想起似的,起身拿来那对镇纸道:“小考啊,你这对镇纸假如真想出手,我打算把它买下来。
先别吱声,听我说,我有很特别的用途,算是占了你一个大便宜!
刚才说的那些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与我的修为有关,最近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上报宗法堂呢,你可得好好恭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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