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相看,于女子来说,看得是德容言功,于男子来说,则是品貌家世。
在座的命妇们交头接耳,时不时传出几句“世子之位”“神医断言”。
江景辰内心毫无波澜,朝着主位上的崇宁大长公主行了一礼:“殿下此番相助之恩,景辰铭记于心。”
崇宁大长公主招手示意他近身,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你很好,本宫很是喜欢,你才归京,难免对人对事生疏了些,若是有所求,可来大长公主府,本宫定会帮你。”
江景辰微笑应承,这位比当朝皇太后还尊贵几分的天家贵女,以这种方式向宫外命妇宣告:本宫很喜欢这孩子,他即便不是侯府世子,本宫也不允许谁轻看了他。
他知道祖母与崇宁大长公主有情谊,却没想到能深到这种地步。
阁内众命妇神色各异,就连永怡郡主也微微侧目。
云瑶县主明眸流盼,起身行了一礼:“姑祖母,姑母,云瑶便同辰哥哥先行离阁。”
崇宁大长公主点点头:“去吧,不用着急回来。”
永怡郡主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审视,直到她们离开点花阁,才轻声开口询问:“母亲很看好他?”
崇宁大长公主心知她想问什么,却只笑而不答。
点花阁外就是一大片桃林,桃花树畔,潺潺流水,随风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碧浅深红,桃花染香衣袖。
云瑶郡主捏起落在肩头的一朵桃花,轻声道:“灼灼桃花虽有十里,但得此一朵入心上,足矣。”
桃花落,风抚弦,流水泠泠绕相思。
江景辰前世纵横情场,闻弦歌而知雅意,此刻只能装作不懂。
“这么多桃树,等到八九月份可是有得吃了。”
“辰哥哥,幼时你在梅林同我说的话,如今可都还记得?”
云瑶县主忽然停下脚步,走到桃树下,踮起脚,伸手摘下一支桃花。
蓦然回首间,朱唇轻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恰在此时,春风乍起,少女的情怀如同漫天花雨飘洒。
毫不遮掩,无处躲避。
“县主,当年是在梅园,并非桃林,而我也不曾念过此句诗。”
江景辰就是再不通文墨,也知道诗经上这首《桃夭》有贺人新婚之意。
如今云瑶县主吟来,好似在表露待嫁之心。
他在记忆中翻找,结果完全不记得有说过要娶对方的话,是真的没说过,亦或者是实在想不起来找不到没有答案。
云瑶县主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楚楚可怜的望着江景辰,柔声问道:“辰哥哥当真不明白云瑶心意?”
此刻的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跟在身后的青玉轻咦了一声,好奇道:“公子,殿下让你来取的东西,难不成是藏在这棵树下?”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言语间的锋芒,不再似此前那般,这种感觉让青玉十分不喜,逐上前几步,拦在两人之间,假意问道:“要挖吗?”
江景辰自认不是贪花好色之徒,却也被那一眼的风情所惊艳,好在身边的青玉及时出声,这才让他从美色中脱离出来。
轻咳一声缓解些许尴尬,他这才出声道:“县主能否先把东西交给我?”
“辰哥哥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云瑶县主语气幽怨。
江景辰立即打断道:“县主若是为难,我便重新回点花阁,请殿下另派人去取。”
云瑶县主没想到万试万灵的手段,竟会不起丝毫作用,意外之余,又将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自是不为难,不过有一事尚且好奇。”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会让人有些措不及防,江景辰略显诧异,直言道:“县主好奇何事?”
云瑶县主正色道:“你是否当真如传言说的那般,活不过二十岁?”
江景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年为我诊治的张神医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不出意外的话,我活不过二十岁。”
云瑶县主敏锐的察觉到了话里的玄机,眉间微蹙,沉思片刻后,追问道:“若是出现意外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江景辰笑了笑,摇摇头:“我不知道。”
会不会出现意外,出现何种意外,没有人能够预料,他的生死,从八岁以后就掌握在别人手中。
云瑶县主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过身朝另一边的小院走去。
地方大的坏处就是步行极耗时间,从点花阁出来,整整耗时近一个时辰,才把东西拿到手里。
江景辰把装着地契的锦盒交给万金,与云瑶县主告别后匆匆离开大长公主府。
桃林小院内。
“主子,您难道真的看上江家三少爷了吗?”贴身大丫鬟松芝满脸疑惑。
在她的印象中,主子可不是会随意表露心思的人。
云瑶县主目光清冷,脸上更是不带半点神情,与踏进小院之前判若两人。
“他这个短命鬼,配我这个不详女,倒也合适。”
松芝吓了一跳,急忙道:“主子是天家血脉,何来不详?此话切不可再说,以免被那些人给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让他得知又如何?他还能把我给杀了不成?”
云瑶县主缓缓闭上双眼,绝美的脸庞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许久之后才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化解的一抹深深的恨意。
松芝心中一凛,伏地跪拜道:“求主子慎言。”
“慎言?呵呵”
云瑶县主的目光投向小院之外,朗声道:“本县主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还不赶紧去向你们的主子告密。”
小院外空无一人,悄无声息。
云瑶县主讨了个没趣,命松芝起身,附身耳语道:“让你的人多留意江景辰的动向。”
松芝顿感为难,小声回应道:“主子,这怕是不合规矩。”
云瑶县主沉着脸,冷哼道:“他既把你给了我,你却连我的话都不听,还喊什么主子?不如回到他的身边去。”
松芝连连磕头,口呼:“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云瑶县主将语气放缓了些,柔声道:“你十三岁就到了我身边,陪着我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实则与姐妹无异,我身边能放心用的人,就只有你。”
松芝闻言,心中态度略有转变,嘴上仍是道:“主子抬爱,奴婢只是下人,愧不敢当。”
云瑶县主拉着她,目光灼灼:“松芝,你是眼下唯一能为我做事的人,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帮我?”
松芝几经犹豫,最终咬牙道:“任凭主子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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