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她也没有哭,眼睛也没有红,只是紧握住的双手显出一片苍白。
男子纳妾本就寻常,卖儿卖女也不在少数,重男轻女自古便是如此,若是旁人的事情,听听也就罢了,可这事发生在青瑶身上,万金恨不得立刻飞身前往钱塘县南溪乡,将那些欺负青瑶的人一个个都千刀万剐,不等公子开口,便急着说道:“那样的家人,实该全都剁碎了扔去喂狗。”
若是要知道这事,哪里还能让那些人活到现在!江景辰不知青瑶为何要隐瞒到现在才说,顾忌着她的感受,也没打算询问具体原因,只道:“阿瑶,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青瑶回答道:“我想要他们去死,那些人早就该死了。”
不好好折磨一番,只是让他们简单赴死吗?江景辰见她意志坚定,又不想在这件事上替她做主,便不再另行建议,转头对万金吩咐道:“给江南道去信,就按你刚才说的办。”
万金点点头,临行前看向青玉,犹豫道:“青瑶,你有什么事要交待那边办的吗?”
青瑶想了想回答道:“帮我带句话给他们,就说‘不孝女恭送全家赴黄泉’。”
孝之一字是座搬不动的大山,就连手握天下权柄的圣上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对于她来说,天大的事情也不及公子所需。
万金应声道:“记下了,我这便去传信。”
江景辰像是刚认识青瑶一般打量着她,笑问道:“该不会是受我的影响,才会有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吧?”
青瑶不答反问道:“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懦弱?”
能下定决心灭杀三代近亲,这样的心性,太过懦弱?江景辰笑了笑,开口道:“懦弱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你若是问我会不会觉得你不够心狠,那我会回答你的确不够,活该将那些人生生折磨一番才是。”
青瑶微微垂首,回想起了多年前的记忆,感伤道:“若是对他们太狠,我怕阿娘会怪我。”
江景辰诧异道:“他们那么对待你阿娘,你帮她报了仇,出了气,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你。”
青瑶努力回想,却是想不起阿娘的容颜,只记得她在临死前的交待,悲泣道:“我阿娘临死之前叫我不要去恨,因为一旦心里有了恨,余生便会活的苦不堪言可我还是恨了,从我阿娘死后一直恨到了现在,我阿娘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很心疼。”
江景辰听完后笑了,咧嘴嘴巴开怀大笑道:“我就觉得我娘肯定希望我帮她报仇,也一定希望那些人活的生不如死,所以我要花更多的心思去想该怎么让那些人痛苦些,再痛苦些,只有让他们越活越悲惨,这样才能让我娘看得开心高兴,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天上没事做会很无聊的。”
青瑶看着公子脸上的笑容,突然记起当年在星空之下,公子曾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说那就是他母亲的场景。
星星很亮,公子笑的很开心,最后还将那颗星星装进了眼睛里,从此以后,公子的眉眼间便多了一股灵气。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也能找到属于阿娘的那颗星,把她装进眼睛里,或许也能变得像公子一样,笑起来如同阳光般灿烂,能够驱散心世间有的阴霾。
看着看着,青瑶也笑了,柔声道:“我阿娘不如公子的阿娘,所以我也不如公子,这样就很好。”
江景辰没懂青瑶说的好是指好在哪里,起身拉着她去到屋外,指着缓缓西坠的落日开口道:“看到那边红色的彩霞了吗?你若是将它想象成是血染的颜色,还会觉得它很美?”
青瑶如实答道:“哪怕是用鲜血染红的云朵,只要它还飘在天上,依旧会让人觉得很美。”
江景辰笑道:“所以在你眼中它的美无关乎本质是什么,而是在于它所处的位置,我想说的是,你原本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京城乃是虎狼盘踞之地,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想办法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猛兽。”
青瑶渐渐想明白了话中深意,犹豫着开口询问道:“公子是想让我独当一面?”
江景辰点头道:“许是你的经历,使得你从小就比同龄人的心思要重,但这还不够!青玉虽说心思单纯了些,可她有着一身制毒本事足以自保,而你练了好几年拳脚也不过勉强入得了三流,若是太过心善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从而落入圈套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猛兽不与牛羊同行,公子将来必将成为京城最凶悍的猛兽,倒是若还只是牛羊,该如何自处?青瑶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深深的害怕,害怕最终会跟不上公子的步伐,从而被迫离开公子身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念头充斥脑海:绝对不能当任何宰割的牛羊,而是要成为能与公子同行的猛兽。
“公子放心,今日以我三代亲族之血铺路,我会踏着这条血路,尽快成长为能与公子同行的猛兽。”
以三代亲族为祭,铸就猛兽之魂。
此时此刻,青瑶胸中燃烧起炽热的火光,将隐藏在心底的怯懦一点点焚烧殆尽。
天边的夕阳变得更红了,青瑶抬头望去,将那一片血色红光藏进了眼里,就像当年公子藏起那颗最亮的星星一样。
在外站了一会,江景辰便让人拿来笔墨,写了放契书交给青瑶,吩咐道:“等江南道那边把那些人都清理干净,你就可以立女户了,到时候再去置办些产业,该买什么买什么,可别不舍得花钱。”
青瑶心中感动,接过放契书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没等开口说话,就有下人匆匆跑来禀告,说是威远侯满脸怒气正朝这边赶来。
江景辰猜测那便宜父亲定是为了今日圣上的那一道封官圣旨,还有堂伯父贪污一事才会如此迫不及待赶来。
青瑶收敛心中情绪,开口道:“公子若是不想见,可以伤势未愈为由避一避。”
江景辰道:“我做那些事可不是为了躲着他,不但要见,还得好好去见。”
说完,当即喊来下人去准备热水,沐浴之后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裳,神清气爽的去到了正厅,见到了干等半个多时辰的便宜父亲正一脸阴郁,以及满地的茶盏碎片,粗略一数,竟有五盏之多。
江景辰压下心中笑意,慢步跨进正厅,两步一摇头,啧啧感叹道:“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青花啊!一摔就是五盏,父亲,你这样的行为未免也太过败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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