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亲生儿子送到外祖家,不闻不问了十年,这样的爹能会是什么好爹?不过就是仗着出身好罢了。
出身好又怎样?还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有什么可稀罕的。
齐鸿运默默看了眼亲爹,心中暗暗想道:还是我爹好,给十个威远侯也不换。
齐天放听着儿子刚才那些话,似乎闻到了些许酸味,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江公子是怕将罪证呈交给圣上,会因此牵连到我,所以才要我出面举证,以此来戴罪立功吧。”
江景辰没去在意齐鸿运的那句话,目光停留在齐天放的身上,直言道:“你也可以用装死避开这一劫,但我建议你选择入京举证,圣上本就是派我暗查私自采铜一案,因此不会大动干戈,我们在说辞上花费些心思,到时你不仅不会被问罪,甚至还有可能因祸得福。”
齐天放双眉一挑,追问道:“敢问江公子,这份福气有多大。”
江景辰弯了弯了嘴角,缓缓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对于进市舶司,有多大的兴趣?”
市舶司能管的可不仅仅是只是水路码头,大周朝并不禁海,且允许舶商出海贸易,市舶司其中最主要的一项职责就是根据舶商的申请,发给出海贸易的公文凭证,对准许出海的船舶进行检查,察看有无挟带金、银、铜、铁、军器、马匹、等违禁之物。
待那些出海商船抵岸之后,市舶司的衙差会将全部舶来货物监搬入库,将舶货抽分为:细货”(珍贵品)十取一,粗货(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另征收舶税:三十取一,之后再归于商贾。
市舶司每年纳入国库的税收钱财甚多,十足的油水衙门,里头的官吏品级不高,却个个活的滋润。
京城并未沿海,因而京中的市舶司管着的漕运码头,寻常货物不需要历经十取一或是十五取一,比不上沿海州县码头的舶来品油水足,但权利可比地方衙门要大。
有权,就等于有钱,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端看想不想捞,以及如何去捞。
齐天放惊愕了许久,一脸的不敢置信,慢悠悠开口询问道:“江公子,你不会是在拿我老齐逗趣玩吧?”
江景辰认真解释道:“让你当官不太现实,可让你进市舶司去当个小吏,这事我还是有办法能够做到的。”
小吏不入品级,但在这官只能考、吏多为代传的朝代,像是齐天放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若是没有在衙门当过差的祖上,哪怕是个小吏他也当不上。
能够吃上衙门饭已是难得,更何况那可是市舶司啊!对于靠水路吃饭的漕帮来说,最清楚市舶司意味着什么。
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吏是有可能当官的,虽然机会非常之渺茫,品级也不会高,但终究是有个念想。
不像寻常百姓,日子一眼就能够望得到头。
一旁的齐鸿运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道:“我记得上次在西源码头接人的时候,你说跟京城市舶使有交情,难道是真的?”
江景辰愣愣一会,方才在记忆中搜寻到片段,当时说认识市舶使也不过是随口之语,哪里会想得到会有再见的这么一天。
主掌市舶司的乃是右威卫正四品中郎将郭衡,此人乃是手握兵权的天子亲信,他当时不过区区威远侯嫡长子罢了,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去认识。
轻咳了几声,缓解了下尴尬,江景辰直接忽略齐鸿运,转向齐天放说道:“入京举证也不是说绝对没有风险,我赌的就是圣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追着你不放,只要圣上不问罪,我就有办法把你弄进市舶司,所以在我看来非常值得一试。”
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会在意地上的蚂蚁,圣上自然也不会揪着区区一介草民不放,更何况还是举证有功之人。
说是进京面圣,但在江景辰想来,只是将齐天放的名字摆到面上来,只要圣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就算是过了明路,估摸着到时候圣上也就听那么一耳,不会召见、甚至都不会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齐天放犹豫了许久,最终点头道:“听江公子的,我老齐愿意跟你进京,去搏一场前程。”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江景辰满意点头道:“你才醒来,先休息几天,等到身体恢复了些咱们再出发回京。”
待江景辰离开后,齐鸿运略显担忧道:“爹,咱们现在挺好的,为了市舶司一个小吏的身份去拼,实在是不值得,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三位长老也开口规劝道:“衙门小吏,无能无权,受人差遣之辈,帮主不可自降身份啊!”
齐天放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无奈一笑,叹息道:“不是我要去当市舶司的小吏,而是江景辰要我去当。”
齐鸿运闷声道:“爹若是不想去就不去,难道他还能逼着爹去不成?”
齐天放想着有些事情也到了让儿子知晓的时候,于是先让三位长老出了房间,单独与儿子说道:“你曾在江南道待了不短的时间,应当知道钱塘县秦家吧?”
齐鸿运点头道:“知道啊,江南道富商秦家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现如今当家的正是江景辰的外祖父,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齐天放摇头解释道:“秦家真正当家的人不是秦老爷子,而是秦家大爷。”
齐鸿运随口接了一句:“爹说的是江景辰的舅舅?秦老爷子与秦家大爷是亲父子,他俩谁当家也没啥区别啊。”
齐天放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区别太大了,秦老爷子和秦家大爷完全就不是一个性子,你知道秦家有经营船坞吧?除了快船之外,秦家还有一种大船,就是特意为出海而造的。”
齐鸿运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抱怨道:“爹,您说话就别绕弯子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呗,秦家的船跟江景辰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齐天放心中暗暗叹气,直言道:“市舶司掌水路运输货物之事,江景辰不会无缘无故要我进市舶司,此举必有所图谋,我能想到的就是秦家的大船和快船,还有海上舶来品,以及人。”
齐鸿运狐疑道:“人?什么人?爹,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
什么能说?
齐天放敢想,任何事情都敢想,但他不能说,也没有胆子去说,儿子能听明白自然是好的,若是听不明白,也只能说明他没有那样的智慧,倒不如活得糊涂些才好。
“孩子,你要牢记一件事情,无论爹以后如何,对于江景辰此人,你只能与之为友,绝不可与之为敌,听明白了吗?”
“爹,您突然这么严肃,是因为忌惮秦家吗?他们远在江南道,手再长也伸不过来,您不用担心哎呦,您打我干嘛?”
齐鸿运抱着脑袋,退后几步,满眼幽怨。
齐天放顿时气急,满心无奈,低声呵斥道:“你个榆木脑袋,除了用来想吃喝玩乐,就不能用来想想别的事情?秦家十年前还是寂寂无名的商贾之家,十年后一跺脚,整个江南道都得震一震,你以为秦家依仗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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