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
吴老夫人得知儿子被圣上打入天牢的消息,第一时间寻到了崇宁大长公主府。
“殿下,老身一生凄苦,膝下就只有彦钧这么一个儿子,求殿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帮老身,恳求殿下出手相助,无论结果如何,老身都将铭记殿下恩德……”
吴老夫人在长公主府苦苦哀求了三天,终于请动崇宁大长公主入宫说情。
圣上近日忙着调查吴王府与血灵珠之事,暂时无暇顾及江彦钧之事,于是便顺势送了崇宁大长公主一份人情,下令把江彦钧改囚至威远侯府。
威远侯从天牢回到家中,没等梳洗一番,就被吴老夫人喊到了寿安堂。
“你到底犯了何事,以至于弄丢了官位还被圣上打入天牢?”
“母亲,是江景辰那个逆子,他在淮南道时设计陷害,颠倒黑白蒙蔽圣听,我是无辜的啊”
威远侯情绪激动,这一刻在母亲面前,仿佛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没说几句便嚎啕大哭。
吴老夫人神色不定,颤声问道:“辰儿?他究竟做了何事?”
威远侯强忍心中情绪,抹了把眼泪,将在淮南道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早就该知道的,那个逆子会来就是为了报仇,不是对小郑氏,而是对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回来,或者干脆就让他死在”
“闭嘴。”
吴老夫人厉声喝止,紧跟着开口道:“虎毒不食子,怎么说辰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好说出如此恶毒之语?”
威远侯回想起往日种种,心中怒气越发难平,悲愤道:“我当他是亲子,他何曾视我为父?母亲,那逆子处心积虑算计我,算计威远侯府,您万不可再被那逆子所迷惑。”
吴老夫人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般出声道:“不会的,不会的辰哥儿向来乖巧懂事,怎会大逆不道谋害生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圣上如此,母亲也是如此。
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都不肯相信?
威远侯气极,将在淮南道所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最后更是喝声道:“母亲,那逆子在您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在骗您,莫要在执迷不悟了。”
假的?
怎会是假的?
如何能是假的?
吴老夫人心中莫名一痛,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朱嬷嬷急忙上前,轻声安抚道:“不管事实如何,您老应当先照顾好自个的身子才是要紧之事。”
说完,立即吩咐丫鬟去端参茶。
吴老夫人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开口道:“辰哥儿之事暂且不说,眼下你的处境已是艰难,可是有了具体的打算?”
威远侯沉默片刻,回应道:“圣上已经罢了我的官,如今也肯放我回府,目前来看形势是好的,想来之后也不会有太大是处罚,要说打算的话”
吴老夫人猛地抬头,出声打断道:“会被夺爵吗?”
威远侯想也不想的回答道:“绝对不会,大周立朝至今,还从未有过世袭罔替的爵位被夺的事件发生。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真就是那什么副教主,也并非是不可饶恕之罪,圣上不会因此开这个先例。”
吴老夫人正色道:“你千万记住,侯府的招牌是江家的脸面,绝对不能丢。”
威远侯自信道:“母亲放心,我有救驾从龙之功,圣上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绝对不会做出夺爵之事。”
吴老夫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追问道:“圣上若是不会夺爵,那有没有可能会将爵位传给辰哥儿?”
威远侯瞬间愣住,关于这一点,他事先还真没有去细想过。
吴老夫人见他神色异常,想了想,开口道:“你既说辰哥儿忤逆不孝,那这爵位便不能落到他的手中。”
刚才还说那逆子如何乖巧懂事,涉及到爵位继承,立马就变了态度,这算什么?
威远侯心中不解,可也乐得如此,当即开口道:“若要他不能继承爵位,就只有将他从族谱上抹去,逐出江家门庭,母亲以为如何?”
被逐出族谱、撵出家族,就连坊间百姓也会看之不起,对于勋爵子弟来说,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逐出族谱意味着失去了在家族中的继承权,也失去了原本应该享受的待遇,并且品性会受到质疑,仕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吴老夫人十分清楚逐出族谱对辰哥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若是不这么做,以辰哥儿嫡子的身份,倘若圣上真的动了心念要传爵,那继承人选必定是辰哥儿。
由辰哥儿继承爵位,真的好吗?
“我想想让我想想”
被逐出族谱之人,活着受人非议,死后不得葬入祖坟,也没有资格受到后世子孙的拜祭。
三少爷出生时丧母,八岁便孤身离家在外,说是自幼孤苦无依也不为过。
如此长大归家不足半年,便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未免也太过悲惨了些。
朱嬷嬷想起多年前与三少爷相处的情分,心中有些不忍这样的情况发生,眼见老夫人陷入两难之地,心中暗自纠结了一番,小声提议道:“也可将五少爷过继到夫人名下,这样一来也就有了继承爵位的资格。”
威远侯狠狠瞪了朱嬷嬷一眼,回过头来说道:“圣上本就对那逆子偏爱有加,即便将旭儿过继到夫人名下,也根本争不过那个逆子。倘若爵位传到了那逆子手中,威远侯府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母亲,孰轻孰重,您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朱嬷嬷闻言,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作为下人,她说的已经太多了,当下也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三少爷的为人如何,而是在于老夫人的取舍。
吴老夫人垂眸看下手中的念珠,这还是上次辰哥儿特意寻来的礼物,手指在念珠上摩挲了许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也渐渐有了决断,先是将念珠收入袖口,方才开口道:“派人去把族老喊来,开祠堂,请族谱。”
当天,江家族老被请到了威远侯府,开了祠堂,摆上香案,请出族谱。
威远侯当着一众族老的面,焚香祭告江家列祖列宗,细数了逆子江景辰三十六条忤逆不孝之罪,之后亲自执笔,把江景辰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吴老夫人冷眼旁观,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
族老中不乏为江景辰感到惋惜之人,同时也是十分的想不通,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整个威远侯府,最为兴奋之人当属江景旭。
没有了嫡长子江景辰,小吴氏又喝下了绝子药,只等父亲百年之后,世袭罔替的爵位就会落到他的手中。
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能让人兴奋的?没有。
吴艳注意到了江景旭脸上不可抑制的喜悦,心中暗自冷笑,转身离开之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蝉?
谁是螳螂?
谁又会是黄雀?
尘埃落定之前,谁都没办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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