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藏匿在背后之人,便没有再待在狱中的必要,江景辰顺势出了牢房。
游刺史谄笑道:“江郎中,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啊!”
约定?江景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直守在狱外的万金立刻驾来马车,临上车前,江景辰忽然开口道:“游刺史,溃堤之事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待。”
交待?
无非就是再找一只替罪羊罢了,这种事情做起来毫无压力。
纯王既然放手不管,那接下去便可自由发挥。
最好的人选,无疑是各地县令。
游刺史收敛心思,回应道:“江郎中放心,此事本官心中有数。”
回到官邸。
江景辰洗漱之后喊来万金,吩咐道:“给青瑶传信,暗中调查下朱全章。”
万金点了点头,紧跟着询问道:“纯王那边,公子有何安排?”
纯王不似寻常王爵,那可是圣上亲子。
如今刚封王,正是风头正盛之时,不好正面掠其锋芒。
江景辰思考片刻,开口道:“先让人盯着,暂时不要有动作,等圣旨到来之后再做安排。”
青玉盛来一碗药汤,稍稍吹凉了些便端到公子面前。
浓浓的药味让江景辰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双眸中藏不住的嫌弃。
“闻着味就知道很苦,我只不过在牢里待了几个时辰,没必要喝这东西吧?”
“牢狱之地,污秽潮湿,眼下又是多雨之季,公子本就体弱,又在牢房关了那么久的时间,不可不喝。”
“喝也行,你多加点饴糖进去。”
“那可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谁让您自个儿没事非往牢狱里待,又不是三岁孩童,得为任性付出代价。”
话是如此,青玉却依旧拿出早就备好的蜜枣。
江景辰瞧了一眼,撇了撇嘴。
“就一颗?”
“您嫌多?那我这就切去一半。”
“你干脆就留个核给我得了。”
“行啊,只要您喜欢,我完全没意见。”
“”
江景辰默默端起药碗,抿了一口,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不是药效,而是其味也就比黄连略差,极为“提神醒脑”。
青玉板着脸,严肃开口道:“大灾里头裹着大疫,您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怎还自个往牢狱里跑。”
江景辰微愣了一会,回过神来后说道:“这段时间太忙,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事,眼下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了。”
依着往年经历,水患之后多有大疫。
在暴雨和洪涝灾害之后,需要重点预防霍乱、痢疾、伤寒、疟疾等传染病的发生。
抗疫非一人之事,需各州县共同配合,江景辰能想到的最有效措施便是“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若是患疫,家有财帛者,尚可使钱财寻医买药自救,若是家徒四壁者,一旦患疫,就只有死路一条。
以往地方上对于后者的处置,一般是将其扔到荒无人烟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一来是能节省支出,二来上报朝廷时亦是能够显得“好看”。
所谓的“好看”,则是各州县官吏秉持“不报,无罪、少报,罪轻、实报,罪重”的理念,心照不宣的做着毫无人道之事。
江景辰在江南道待了十年,对于这类事情早已经是见怪不怪。
就如同“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一样,外官对上的态度多是如此。
不是没有真心为民的好官,只不过这样的官太少,且官低权小,一人之力难改大势所趋。
不愿被同化,那便会被驱逐,这亦是官场之道。
江景辰没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改变现状,也不是良心泛滥承载,之所以想要那么做,目的只为一点:刷声望。
在回京之前,尽可能快速的将声望刷满,以此来获取与京中各方大佬缠斗的资本。
别人暂且不说,回京之后第一个要收拾之人就是朱全章,此人好歹也是位相爷,自然是要多准备一些才行。
“阿玉,防疫之事就得靠你了。”
“靠我?公子,我是学毒的,您说靠我,难道是”
青玉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停顿了一会,紧跟着说道:“是要我去求张老头吗?”
江景辰清楚其中症结所在,开口道:“不是求,也不用亲自去,写封信就成,这样不会为难吧?”
在江南道待了十年,他最先做的一件事便是依靠外祖父的家资,创办了一所医学院,张神医便是后来的院长。
医术之高自是不必多说,可脾气也是古怪的很,谁的话在张神医面前都不好使,唯独青玉例外。
只因青玉本姓张,名崖香。
崖香,又指沉香,乃是中药名。
以中药作女儿家闺名,也算是张家的传统。
当年江景辰被送出威远侯府时有张神医陪同,不是因为受了江彦钧嘱托,而是张神医本就要南下寻亲,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
说起来也是缘分,江景辰在搜救孤儿为己所用时,恰好救下了被拐卖的青玉。
那时的青玉不叫青玉,也不叫张崖香,而是一户地主家的洒扫丫鬟胖三丫。
尽管那时她才不到十岁,可已经给人当了好些年的丫鬟。
原本该是医药世家的掌上明珠,只因张家人一次“疏忽”,从而导致被人贩子拐走,贱卖于人当做丫鬟,吃尽苦头。
若非得江景辰相救,怕是再过一两年便会被主家收做通房丫鬟。
也正是因此,青玉对张家人,以及对亲生父母一直心有怨恨。
以至于后来张神医找来欲要相认时,青玉当场放出话:“张家崖香已死,世间只有青玉,无父无母,亲者唯公子一人。”
这也是青玉在表现出医药天赋后,毅然决然选择修炼毒道的原因之一。
同时,也正是这个原因,张神医对江景辰一直心有不满。
尽管碍于青玉的原因接受了院长一职,可在做事上从来都是由着性子不听吩咐。
张神医也是江景辰麾下,唯一的一个不向他尽忠,也不受他控制之人。
没办法,谁让人家一身医术天下第一,有着足够任性的资本。
好在,还有青玉。
江景辰见她面露犹豫,半晌没有回应,当下也不做强求,只道:“若是不依靠医学院的话,就得另外花钱请人,估摸着又得花上一大笔。”
万金算是听明白了公子话中的意思,心中暗自好笑之余,当即配合道:“若是要救助一道之地的百姓,怕是得花上千万贯吧。”
上千万贯?
一道百姓才多少人?总不可能全部都患疫。
依着往年的例子,就是可劲了往死里花也用不了上千万贯。
江景辰听得嘴角直抽抽。
也就是欺负青玉不懂,万金才敢如此信口开河。
青玉闻言,立即惊呼道:“这么多钱?那岂不是要破产了?不行不行,淮南道的百姓跟咱们又没关系,不值得花这么多的钱去救治他们。”
江景辰解释道:“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自己,说白了就是花钱造势,以助我登青云。”
万金顺势接口道:“公子在朝中无有根基,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在坊间树立声望。只不过,上千万贯不是小钱,怕是要变卖一部分产业才能筹集也就是说,你的一纸书信堪比上千万贯。”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
青玉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愣了好一会,呐呐问道:“我写的书信,真有你说的那么值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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