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宫。
大朝会结束,政事堂议政两个时辰,圣上满眼疲惫,也没了享用午膳的胃口。
张甲臣见状,赶忙劝解道:“陛下,您多少吃些东西,哪怕喝盅汤也成,保重龙体要紧。”
“保重?有那些老家伙在,要朕如何能够保重?”
回想起方才在政事堂种种,圣上气急反笑,冷哼道:“那些个老东西,只知道一味阻拦朕扩招天下兵马”,说什么‘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简直是荒唐。”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说的是:使人民定居下来,不迁到别的地方,巩固天下不能靠山河的险要,震慑天下不能只靠兵力。
此乃圣人之言,张甲臣不好评价,却也知晓圣上觉得荒唐,那即便是圣人之言,这话它就是说的荒唐。
“老奴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镇守边境要靠兵马,很多的兵马,强大的兵马,如此才能震慑别国不敢犯境。”
“连你都都懂的道理,那些老东西居然敢说朕是在穷兵黩武,真是反了天了,朕就该罢了他们的官,让他们回乡下种地去。”
圣上越说越气,一连说了好些不符合身份的话语。
张甲臣静静听着。
他是圣上身边的老人,早在潜邸时就清楚圣上的性子。
从一位闲王,逐步踏上登天阶,直至荣登大宝,期间所用过的手段绝对算不上温和。
现如今,却被几个老家伙逼迫到只能在私下发现,可想而知,政事堂那般老顽固有多招人恨。
可是,话又说了回来,高祖皇帝设立政事堂的初衷,就是为了防止后世继位子孙会出现昏庸无能之辈,做出一些有损江山百姓的蠢事。
真到了那时,还能有人能够制衡一二。
算是一道保障,以此来维护大周江山千秋万代。
在张甲臣看来,政事堂权利再大,那也大不过天子,只不过圣上想要扩兵之举,其意不明而喻。
眼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弄些大事出来
别说是政事堂的那些相爷不答应,就连他这个圣上身边的老人,也觉得有些不适合。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大动干戈,何必呢?
这些话,张甲臣不敢说出口,只在心底暗自感慨。
圣上久不闻回应,当即一拍龙案,喝声道:“哑巴了?说话。”
说什么?
什么话能说?
张甲臣暗暗叫苦,心思急转,正欲开口。
殿外忽禀:“杜相爷在外求见。”
圣上脸色稍缓,挥手道:“传。”
杜沛良慢步上前,见了礼,不等询问,主动开口道:“启奏圣上,老臣为海运司一事而来,特向圣上献策。”
开海运之事本就是他的主意,此刻又说献策,倒也在情理当中。
圣上眸光微微闪动,询问道:“爱卿有何良策要献给朕?”
杜沛良回答道:“老臣献策,以战船代替海船,在江南东道设立泉州海运衙门。”
泉州乃是四大港口之一,早年间,常有水盗出没拦截海船抢掠货物,直至在某次抢掠时掳走了某位国公家眷,于是一本奏折直达天庭。
奏折上表泉州水贼猖獗,为祸一方百姓,使其生活苦不堪言,请求先帝下旨剿匪,以正大周国威。
先帝一纸诏书,命泉州水师将军大兵剿匪。
接旨将军乃是名猛将,用几个月时间剿灭了境内水贼。
后不知怎么被惹恼了,带着手下七千水军,花费两年时间,直接跑去百济、高句骊、东瀛境内逛了一圈。
顺带将沿途遇见的水师全都给打了一遍,劫走航线上所有非大周海船上的货物。
先帝得知后,曾言:弹丸小国,何必费时费力。
于是,下了口谕,十分严肃的将泉州水师将军批评了一顿,罚了三个月俸禄,并下令上缴六成“战利品”。
从此之后,泉州境内便再无水贼身影。
若非此刻提及,圣上险些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下便道:“杜爱卿是说泉州又开始闹水贼了?”
杜沛良恭声道:“回禀圣上,江南东道一带,水贼之患从未消失,只不过是那些人学聪明了,没有再劫走公爵府家眷。”
不惹权贵,专劫百姓?
圣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说道:“爱卿这话倒是有意思的很,说的如此隐晦,是觉得朕听不得难听的实话?”
杜沛良回答道:“圣上日理万机,些许琐碎之事难免顾之不全,老臣之策,主在泉州设立海运衙门,选以两艘楼船,两艘海鹘船,另加两艘八卦六花船,共计六艘战船。”
圣上目露精光,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单是一艘楼船便可载五百人,六艘战船,你是要朕将泉州海运衙门打造成水师?”
杜沛良说道:“老臣并非此意,只是眼下海运司初立,无有海船可用,泉州港乃是四大港之一,本就拥有许多战船,以战船替代是最好的选择。”
圣上不置可否,也不出言。
杜沛良继续说道:“有了船,自然得招人。江南东、西两道百姓大多沿海而居,喜水也擅水,稍加训练,便可出海。”
圣上忽然开口道:“训练?”
杜沛良道:“沿海多水贼,以防万一。”
圣上闻言,顿时大乐,笑道:“难不成,你是要训练他们去抢水贼?”
杜沛良正色道:“若有水贼来犯,自当奋起反抗,以大周百姓之勇武,战则必胜。如此,收缴些战利品也是应当。”
“好,好一个战则必胜。”
圣上豁然起身,略显几分激动。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听过最为慰心之言。
“杜爱卿,此计策甚妙,只不过,朕心中尚有疑惑,需要爱卿解答。”
激动过后,圣上很快便平复下来,眼神顷刻间变得冷峻。
“爱卿乃门下省侍中,政事堂三大辅臣之一,为何要向朕献此计策?”
以战船充作海船,又招沿海百姓训练,虽名义上是民不是兵,却完全是一副扩充水师的架势。
圣上不曾忘记先前在政事堂所受的闷气,以及“穷兵黩武”的四字评语,当时的杜沛良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圣上很是疑惑。
杜沛良行了一礼,坦言道:“设立泉州海运衙门一事关系重大,老臣向圣上举荐一人,定可担此重任。”
这便是想要“以策谋职”?
圣上倒不觉得反感,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淡淡开口道:“朕倒也好奇,能让爱卿出面举荐之人,想必是位不可多得的大才,究竟是何人有幸能得此青睐?”
杜沛良肃然道:“老臣举荐江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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