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衙门审案方式各有不同。
仅一天不到的时间,御史台重审韩绍睿一案便有了结果。
又过一日,早朝之上,由三省主官引头,提出废除公廨衙门,取消公廨钱,修改举贷相关律法。
大朝议就此展开,直至两个时辰后方才散朝。
随后,中书省发下圣上诏令:韩绍睿无罪释放,刑部员外郎杨士钰罚俸一年,杖责五十,于朱雀门外行刑,前京兆府少尹黎翀流放三千里。
诏令一出,百官不满心疑惑。
“黎翀?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婿?他不是已经被罢了官职吗?怎么这里头怎么还有他的事情?”
“这话说的,要不是被罢了官,这事也到不了他的头上。”
“所以,是被拉来顶罪了?”
“举贷之事牵连甚广,百姓何处伸冤?自然是京兆府。现任京兆府少尹陶宏广上任不久,跟这事挨不着,更不能拿京兆府尹来问罪,除了黎翀,再没合适人选。”
“那礼部尚书能同意?”
“不同意又能如何?这事儿是先定好的,礼部尚书昨儿个就让女儿跟黎翀和离,眼下两人之间可没什么关系。”
“哎!说起来也是事情闹大了,否则不至于如此。”
“闹大了才好,眼下公廨衙门已废,也取消了公廨钱的发放,相关律法也将会作出修改,于百姓而言乃是一件大幸之事。”
交好的官员私下互通有无,各自阐述对事件的看法。
忠义伯府。
江景辰得知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那些人可真是够奸猾,连黎翀都被拉出来定了罪,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青玉好奇道:“黎翀?就是先前一直跟公子做对,最后丢了官职的黎少尹?那也是活该啊,谁让他不干人事呢。”
青瑶沉吟片刻,开口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黎翀乃是无关紧要之人,倒是对杨士钰的处罚有些怪异”
青玉询问道:“不就罚俸一年,杖责五十,哪里怪了?”
青瑶微微一笑,解释道:“诏出中书,是圣意,也是众相之意。杨士钰乃朱府之婿,而朱全章又是政事堂的人,若依律法,杨士钰的判决挑不出差错,按理说不该罚这么重。”
董瓒闷声道:“是敌非友,再罚重些才好。”
别人倒也罢了,黎翀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江景辰笑意盈盈,说道:“前一位在朱雀门外受刑的是魏秉文,那家伙心大皮厚,也是臊了好长时间才敢出门见人。杨士钰那家伙要脸,经此一遭,心理伤害远胜身体疼痛。”
青玉眼珠一转,提议道:“这会应该还没开始打,要不咱们一起去观刑吧?”
江景辰挥手以示否决,淡淡道:“区区杨士钰罢了,不值得特意跑一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从魏家世子离开京城前往泉州赴任,魏秉文就被承恩公束在家中,这也导致原本商议好的计划没法实施。
齐鸿运那边已经说服了葛十三,随时都可以将名下海船献出。
中间并不是非魏秉文不可,只不过是先前答应了对方,若跳了过去,只怕之后又会多生事端。
江景辰想了许久,随后吩咐道:“打发个人去买些礼品,当中置一篮子熟果,以忠义伯府的名义送去承恩公府。”
果子已经成熟,吃还是不吃得给个准话。
承恩公府。
“夫人,你说江景辰为何突然送礼?”
承恩公满心疑惑。
京城之内,各家勋爵多有往来,隔三差五送个礼也是常事。
不在礼物贵重,而在情义。
只不过忠义伯府过往并无交际,这礼送的实在有些突兀,让人有些摸不着路数。
承恩公夫人无奈道:“就是不解其意,才会将你寻来,怎又反倒问起我来了。”
往来送礼属后宅常事,若非事出异常,哪里用得着喊来一家之主。
得了消息的魏秉文急匆匆赶来,看到所送之礼后心中便有了数,当下也不隐瞒,将前些天商议之事说了一遍。
承恩公连连摇头,说道:“你大哥已离京去了泉州,若此计再出意外,连你也被外放出去,到时你让为父如何是好?”
承恩公夫人亦是出言反对道:“儿是娘的心头肉,为娘已经被剐了一刀,再也承受不住痛楚,你倒是心疼心疼为娘,安心待在家中,别再胡来了。”
魏秉文解释道:“正是因为大哥去了泉州,所以儿子才更好入朝为官,好为将来大哥归京做准备。”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亘古不变的至上之道。
承恩公夫人却是不管这些,只知道不能再让次子离开身边。
“倒也不是不行”
承恩公见妻子拉长了脸,轻咳了一声,紧跟着说道:“你得先答应为父一件事。”
魏秉文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欢喜道:“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儿子也答应。父亲尽管开口,要儿子做些什么?”
承恩公收敛神情,正色道:“娶妻生子。”
魏秉文愕然,呐呐道:“现在?”
承恩公正色道:“当然不是现在,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一应礼数自当周全,快则三月,慢则半年。”
魏秉文苦笑道:“那儿子也才十九,尚未及冠,更何况大哥尚未娶妻,当弟弟的如何能够越过去?这不行,不合礼数。”
承恩公长叹一声,说道:“先前为父一点都不着急,也是由着你大哥,现今你大哥不知何时才能归京,若是再由着你,何时才能有儿媳进门?你大哥的亲事,为父自会安排好,你管好自己便是。”
闻言,魏秉文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您该不会是要让儿子代替大哥拜堂吧?”
依着俗礼,兄长尚未婚配,弟弟不可娶妻。
结合先前父亲说出的话,魏秉文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坊间,若兄长因故不能拜堂,可由其弟代迎。
所谓的“代迎”,指的就是代替哥哥将嫂子迎娶进门。
合乎礼法,但多少有些膈应,若非万不得已,没有哪家人会这么做。
承恩公夫人脸上满是震惊,犹豫道:“老爷,这会不会”
不等听完,承恩公直接打断道:“这些天来我一直睡不好,夜里总是会梦见关于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议。”
泉州水贼之乱由来已久,长子此去肩负重任,不知会发生何种意外。
为防万一,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承恩公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秉文沉吟片刻,说道:“若大哥尽早有后,生下嫡子,将来亦能承袭爵位,如此可破眼前危局。父亲深谋远虑,儿子佩服,自当遵从父命。”
嫡之一字,长子、长孙,皆可承袭爵位。
圣上能够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册封承恩公府嫡次子,却是不好找理由拒绝册封承恩公府嫡长孙。
只要嫡长子有后,承恩公府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便可破去。
承恩公点头,近前几步,轻拍次子肩膀。
说道:“魏家就是块香肉,是人是狗都想要咬上一口。你大哥是世子,下一任承恩公,身上系着重担,他的亲事不得不小心应对。因此,为父打算选一位家世普通些的予你大哥为妻,至于你的话”
魏秉文打断道:“父亲做主便是,无论娶谁家女儿,对儿子而言都是一样。”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以魏家如今的处境,这方面根本没有太多选择。
个人是否满意不重要,夫妻相敬如宾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后纳妾时再慢慢挑选合乎心意的女子,总不至于亏了自个。
承恩公很是满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当下也不再多言,只道:“小心些,别被人利用了。”
魏秉文回答道:“父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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