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延昌没有着急回答,待整理好脑海中的思绪,方才开口。
“对圣上而言,你只是一枚可用的棋子,既是棋子,自然是要发挥最大的效用。”
帝王多情,三宫六院。
帝王无情,众生皆为棋子。
先前泉州一行,倘若江景辰死于刺杀,圣上必有办法将此事推到沈廷知身上,乃至牵连其余两位相爷。
若当真如此,政事堂也会被裁撤,于圣上而言无疑会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任何证据,但江景辰可以确定,政事堂也好,圣上也罢,都希望他死在泉州。
庄延昌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虽拒绝了沈相,但此事想必不会就此了结。”
沈廷知亲自露面,多半是已经做好了安排。
换句话说,在沈廷知来之前,极有可能已经与圣上做了协定。
又或者说是圣上主动提及。
前往陇右道募兵倒不至于有生命之危,可若是随军征战的话
那可真就是: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江景辰不是疾风剑豪,也没有‘一死以报君恩’的觉悟。
人人都希望他死,那他更要好好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如此才能不负两世为人!
他将心中情绪压下,开口询问道:“还请先生教我,君要臣死,臣不想死,该如何应对?”
庄延昌眸光闪动,缓缓回答道:“贤君不杀功臣。”
前提是贤君。
前提是功臣。
江景辰追问道:“所以,先生是建议我答应沈廷知,前去陇右道募兵吗?”
庄延昌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不是为了沈相,也不是为了圣上,而是为了陇右道那些百姓,你有能力,也应当站出来做些事情。”
江景辰闻言,不禁失笑道:“先生,我可不是什么超级英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类话套我身上可不合适。”
庄延昌收敛神情,正色道:“老夫并非是要你前去阻挠募兵,而是希望你能够尽力减少战乱的影响,老夫相信你可以做到。”
顿了顿,又道:“为官者,当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你既当上父母官,如何能不替百姓考虑?”
总有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说话,尤以读书人最甚!
江景辰无心争辩,转头唤来江鸠,询问道:“沈廷知是如何找来此处?”
蚍蜉帮所处位置偏僻,平日帮众进出也都十分小心。
江鸠明白话中怀疑之意,当下也不隐瞒,恭声回答道:“是通过杨士钰杨大人传话,属下前去迎接,沈相点名要来此地。”
是来此地,而不是要来蚍蜉帮。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沈廷知已经打探好了蚍蜉帮的位置。
江景辰归京那日,将宗师刺客与费兴仑关入天牢,当时圣上并未下令处置。
沈廷知通过杨士钰找到江鸠,如此便说明费兴仑并未被释放。
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
江景辰收敛思绪,吩咐道:“这地方不能再用,尽快重新选址后立刻迁移。另外,不必再与杨士钰接触,同时让人暗中盯紧万象阁的动向。”
江鸠满脸为难,无奈苦笑道:“公子,万象阁盘踞京城已久,势力遍布各坊大街小巷,怕是只有他们盯着我们的份。”
或有夸张,但绝不容小觑。
这种事无关个人能力,只能说对方势力根深蒂固。
蚍蜉帮初立不久,别看帮众不少,其中多是些街头混子,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江鸠有信心可以做的更好,但就目前而言,蚍蜉帮暂时还不能够与万象阁抗衡。
江景辰不管缘由,淡淡道:“若是事情好办,要你何用?关于万象阁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一些,更为细致之事便靠你去挖掘,别让我失望。”
十几年与是十几个月的底蕴,相差之巨大可想而知。
他心中自然清楚两者差距,也没真的指望蚍蜉帮能够对抗万象阁。
之所以这么安排,不过是在表明态度。
江鸠不敢多言,恭声领命。
夜色渐浓。
忠畏侯府内灯火通明,宋砚见江景辰回府,第一时间找了过去。
“江南道传来消息,查到了一些有关太初宗的消息”
话音未落,宋砚视线转向庄延昌,紧跟着说道:“太初宗之所以越界,是收到了某个人的指令,那个人名叫庄延朔。”
庄延昌,庄延朔,嫡亲兄弟。
根据已知消息,庄延朔已经暗中投靠了安王。
由此推断,太初宗极有可能选择依附其羽翼之下。
那么太初宗弟子出现在泉州,多半是经安王同意,庄延朔负责安排。
目的的话,应该是为了劫船之事。
江景辰稍作思考,转头看向庄延昌,询问道:“先生入京也有些时日,可曾见过庄延朔?”
庄延昌点头道:“见过。”
宋砚在一旁凉凉开口道:“只怕不只是庄延朔,还见过安王吧。”
言语颇为肯定,似有证据一般。
庄延昌不愿理会宋砚,只对江景辰说道:“入京当天,老夫在百乐门设宴,请来了兄长,以及另外几位多年不见的好友。”
言语坦荡,没有半分心虚。
青瑶知晓其事,当时觉得此事属于庄先生私事,因此便没有向公子汇报。
江景辰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问一问。
“先生是如何看待太初宗之事?”
“老夫之兄长,与太初宗渊源颇深,现任宗主称其师叔。如今与安王有所牵扯,想必是要借用江湖人士助力。”
庄延昌客观分析,并未因为涉及嫡亲兄长而有所偏颇。
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有着不小的恩怨,多年再见时,是化干戈为玉帛,又或是间隙更深,外人无从知晓。
宋砚素来看不惯读书人的做派,虽与庄延昌同属一个阵营,却也难给好脸色。
他见江景辰似无追究之意,于是便主动开口道:“毕竟是嫡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小辰辰,你可得多加小心啊!”
庄延昌自持身正不怕影子斜,丝毫不在意这般挑拨离间的言语。
江景辰不禁莞尔一笑,淡淡道:“你怕是忘了,我可是亲自葬送了全家。嫡亲兄弟又怎样?我可以多加些钱。你知道的,我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宋砚咧着嘴角,无声笑了笑。
他实在是有些不理解,究竟是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锻炼出似江景辰这般心性。
庄延昌在旁冷笑道:“某些人只会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
宋砚闻言,看向江景辰,询问道:“他这话听着就不是好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在骂我?”
江景辰摇了摇头,轻笑道:“你非要问的这么直白,那我只能回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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