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我生活中的破事 > 第 28章 粉皮记
    我家在东圩二队,这里住的家庭大多以生产粉皮粉丝为生,我们家也是一样。从小就知道妈妈每天天不亮去街上,到中午或者下午卖完才会回家。至于中饭那不是很要紧的事,就是再晚粉皮没卖完的话,我妈妈也不会说回家先吃口饭,然后再接着卖。他们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这样认为,她就本本分分地待在街上,等着卖完。

    回到家之后,我妈妈那也是着急忙慌地做饭,接着是着急忙慌地吃饭,可能是刷碗都来不及,又是着急忙慌地赶紧做粉皮。先是把炉子引好,因为炉子烧的是煤球,就用稻草或者麦草先点着,上面放一些易燃的干柴火,再在上面放已经烧过两块煤球直至等煤球发红时,再在上面放一块全新的煤球,再等这块煤球发红,炉子上放口加水的锅,就炉子底下的风口再次封上。这个时候,我妈妈也不得闲,还需要去弄粉皮的原材料,粉皮大多是土豆粉做的,这之前,就需要先把土豆粉放到缸里加上水,泡它个三四天以上,明显能看到有两个层次,水在上面,粉在下面,这样我妈妈就把上面的水倒掉,粉要用纱布过滤,第一次可能过掉的是一些沙子,第二次可能过掉的是一些大的颗粒状,第三次再家上水,慢慢搅拌,让它稀释。

    这些准备好,拿出旋粉皮的旋子放到炉子旁边,所谓旋子,我从小就听我妈这样叫它,索性我也这样称呼,至于具体的汉字我也是按听的到音节来拼的。旋子就是由一层薄薄的铁皮做成,它呈圆形,四周也焊有铁皮,这样在旋粉皮的时候它能把粉固定在旋子内,不易流出。还要拿一个篮子,也要把它放在炉子旁边,再弄一盆冷水来,还是放在炉子旁边,再搬一个小板凳来。好了,准备完毕,开始打开炉子的封口,让火快速燃烧,只见我妈右手拿起勺子要稀释好的土豆粉,转一圈,让粉在旋子内均匀平铺,之后再放到炉子上的锅里,右手再快速转旋子,一圈,两圈,三圈,很快,顶多三圈,土豆粉就变成透明的粉皮,拿出放到冷水盆里,接着,开始做下一张。等下一张做好后,上一张在冷水里的那个就用冷的差不多了,就用双水把它揭起来,立即放到旁边的篮子里。

    反复地,篮子里的粉皮越放越多,还有一点,粉皮需要错开放的,即旋转着放,看起来错落有致,这样等卖的时候好揭,不易碎掉。还有,旋粉皮的时候,可以单只手旋,也可以两手对着旋。我觉得很好玩,所以,有时妈妈说“刘燕,来帮帮忙,我会果断去的”。这是在妈妈急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喊我,因为都是开水,妈妈也怕我一个不注意,会被烫伤。而更多的时候,粉皮做好,需要卖的时候,我妈会半夜三更叫醒我,说“刘燕,你起来,和我一起去街上”。哎呀,那个困哦,不想起的时候,就故意装睡。但也不是好糊弄我妈的她会三番五次的在我耳朵边喊,不起也得起来。在夜雾蒙蒙中,两人抬着篮子往街上去。

    为什么要早,为了去占地方,为什么要占地方,需要找到老摊位,就怕一时去迟被别人占用,还有买户们也会习惯到固定的摊位点去买货。还有占位需要人流量大的地方,这样才可以卖的快。尤其是到年上或者过节的时候,有的卖主一夜不回家,有的像我们这样的半夜就去。这其中还有一点占位置讲究的是风水,另外又怕后面的店家不允许摆在他家门口,这种种因素导致我们这些小摊小贩们确实不容易。有人说为何不租个门面,我在想那个时候的我妈是这样的考虑,第一没有钱,第二不会出房租钱,第三从没考虑还要租个房子,小本生意的,一天卖多少都是利润。后面我四十多岁时我妈还在卖,只不过不自己做了,而是从别人家批来,倒个手再卖,她还是一集一集的赶,也从不见她说过要租个门面之类的话题。只能说,对于门面这个话题从没走进我妈的脑海里。

    我妈呢,如果卖完的早,回来也会喜笑融融,并且说“今天生意不错”。如果回来的迟,那肯定今天生意不好,她就会说“今天生意不好”,我就回“哪有天天吃粉皮的”?她不以为意,她也不回我,从包里把那一沓子的钱取出,一张张数,一元的数出十张叠好,五元的叠好,十元的叠好,达到百元的我妈就把它用塑料袋装好放到枕头底下。剩下的或者更零碎的一毛五角等留作找零的余钱。

    这个时候,是一家最安静的时候,我和我哥围坐在我妈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妈数钱,我们也会帮她数,只是我妈会喊“不需要你们,我自己来”。我在想她是不是怕钱被我们拿了。不过,看我妈数钱的那个得瑟劲,看她反反复复的数,还真觉得她就是葛朗台,一个守财奴,哈哈。

    之后,开始吃饭,继续做粉皮。生活依然,老样子,我妈上午卖粉皮,下午做粉皮。普通人家不就是这样吗?一样的事情能做大半辈子。我妈现在七十岁了,都还在做。每次我说“俺妈,你不要去卖了,又不缺你吃又不缺你喝的”,她回“我不去能干嘛”?是的,我妈没什么爱好,一辈子没什么闺蜜,她一生的爱好都在照顾我和我哥以及粉皮上了。其实,她很简单,手里有点钱,心里想买的东西能买到,她就觉得这生活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粉皮也还依旧活跃在市场上,作为洋河的人,夏天吃粉皮拌黄瓜那是一绝,或者醋溜粉皮,满嘴辣辣的,辣到头顶冒烟都还会喊“真好吃”。吸溜吸溜的一口口咽到肚子里去。那不是用言语来形容的。

    一切尽在粉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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