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接受审讯，开庭，然后进牢狱等待死刑。”
“……”
回答陆子野的是对方的沉默。
其实他大可以再求死。
只要他锲而不舍地去求死，陆子野也没有那么大气力去一次次复活他。
等陆子野力气用完了，陆华自然的会如愿以偿地求死成功。
可惜陆华也没有那个魄力。
他若是态度坚决，或许陆子野会佩服他，有这个勇气去拒绝陆子野给他安排的结局。
可惜他没有。
陆子野眼神中有失望。
陆华在看到陆子野这个眼神之后，身体为之一震，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突然都低到了尘埃里。
“我……”
陆子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他现在不敢，未来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他已经过了“过路魔”上身的瞬间，也就是他没有了那种冲动，现在他无比冷静，也更加恐惧。
陆华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然康复，这才是让他意难平的，陆子野把他拽起来的时候甚至的治好了他身上的病痛。
他现在已然新生，是这些日子里他梦寐以求的健康，他现在拥有了。
但是他很快就要去死了。
“我可以的！”
陆华对着即将离开的陆子野的背影，很突然地扯着嗓子开始大喊：“我可以……我可以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向陆先生证明什么了，只是在看到他那个表情后反射性地喊出了那么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大门被关上之后，留在房间里的回响。
这个房间绝对隔音，没有颜色。
不知道光是从何处投射进来的，但是这里面又维持了光亮，如此颜色让人又睡不着，的确是折磨。
陆华一拳捶在地面上。
陆子野走了两步才向身边的龙组兄弟询问。
“什么时候开始？”
“您是说陆华吗？”
“大概明天结束问询就会推进流程了，因为影响太恶劣，优先级已经是最高的了，大概一个礼拜之后就……”
陆子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快步离开了这里。
楚诗在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
楚恒把那可怜的女孩送去治疗，女孩因为强烈的刺激只记得自己在路边被人掳走时候的事儿了。
当然也联系到了她的家人，一家人哭哭啼啼地找上来。
龙组的人帮忙鉴定了，女孩没有遭受到皮外伤之外的任何伤害，一家人抱着她哭了起来，说着：“万幸！”
楚家的姐弟两个惭愧地看着重聚的一家人。
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得上是有家人存在了，世界观受到颠覆，有种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的感觉。
“谢谢你们……”
那家人拿着一个厚实的大红包，送到了楚诗的手中。
“这是我们家凑的八万块钱……”
楚诗立刻就推了回去。
“这钱我们不能收！”
她也知道，其实他们就是这女孩痛苦的根源。
另外……
“女士，我们姓楚。”
原本楚诗只用这么一句话便可以回绝了对方的红包了。
但是她柔柔地笑着，说到：“我们也只是顺手帮忙，其实这事儿……和我们没有管教好家中员工也是有关系的。”
“您姓楚？”
女孩的母亲讷讷地看着他们。
夫妻两人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份给了楚诗，另外一份送到了龙组的兄弟手里。
当然，龙组也是的坚定地的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我们龙组也不私收红包的，但是龙组合作了许多慈善机构，若您单纯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我们帮您捐款。”
楚诗眼皮跳了下。
龙组的还真都是……钢铁一根筋。
那女孩叫胡嘉，名校的的在校学生，她的家庭条件不算困苦，但父母管教严格，她一个月生活费才只有一千，虽然困苦的学生也有，比她更低的也有，但是这已经算是的偏少的生活费了。
父母对她课业的要求又高，所以她只能找个夜班去打工赚点生活费，意外也是在她下班路上发生的。
这快二十万，对于他们的小家庭来说，也不算是小的支出。
只能说，他们还是拿回去多忏悔下女儿的遭遇，让她别再为了生活费去打工了才是好的。
于是楚诗小姐抬起了下巴。
“若真的需要做慈善，这点算得了什么？你们若真的需要，来我楚家登门便是。”
“哦。”
龙组的人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真的会来了。
楚恒不由得滴汗了。
胡嘉母亲嘴唇嗫嚅颤抖：“您……你们是楚家人？”
虽然她拉着女儿的爸爸，自己的丈夫鞠躬道谢。
“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知道他们是楚家人之后，也知道自己拿出来的这八万块钱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了。
胡嘉母亲抓着楚诗的手臂，说道：“那、那……能不能留个……”
龙组的人却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不适宜的发声。
“你们家女儿其实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有一位神医将她救治好了才送到了医院的，你们还要谢谢他。”
“那医生在哪儿呢？”
“哦，他在忙，没时间过来，只是告诉一下你们。”
“她都伤了哪儿了？”
看来她们还是关心女儿的。
楚诗和楚恒姐弟两个趁机离开了。
楚恒问：“她刚才那是要做什么？”
楚诗无奈：“大概是要个我的联系方式，想要给她的家人或者就是她女儿本人谋求个出路吧。”
楚恒皱眉：“没必要吧？”
楚诗却低头，笑了笑。
“你不会真像是他们说的是个天上仙人吧？”
楚诗这说的委婉，意思就是，你这小子不会真的不知道人间疾苦吧？
楚诗问他：“你知道他们这样家庭的人想要来楚家的公司工作，需要努力多久吗？”
“……不知道。”
楚恒是真的不知道，他出生就在楚家，自然不觉得进入楚家工作有多难，况且他甚至不屑楚家，一心搞艺术。
楚诗回答：“你上学时候的成绩如何？”
“文化课也就中等偏上吧，不过我的艺术门类一直很好，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
还给楚恒得意上了。
楚诗笑了笑，她也没有那么严肃。
没那么相熟的兄弟，两个人距离刚拉近了一点，她也没有给这个还有一点点亲人感觉的弟弟摆长辈的架子教训他。
她的语气轻松：“你觉得我们上学的时候那套试卷，让你拿到几乎六百分以上容易吗？”
楚恒的回答也很直接：“那是人吗？”
楚诗掩嘴笑起来：“是啊，还是挺难得，所以他们这些人需要考到六百多分上到一流的大学，需要大学提供的四年学业优秀，当然这还不够，想要进入楚家需要你在大学的时候就接触过相关的行业，拿出过优秀的成绩来，要么就是早早地开始接触楚家公司，进入我们培育新人的夏令营……”
这就是大公司。
楚恒干笑：“有那么难吗？”
楚诗却回答：“不难，只要重新投胎，像我们一样成为楚家的试验品，就不难了。”
楚恒沉默了。
真是个……糟糕的世界，似乎所有人都在被各种事情苦痛折磨一样。
楚诗通过医院走廊的窗户，看向了外面。
楼下有来来往往办理住院手续缴费的家属，被搀扶着被推着走来走去的病人，还有住院的人在下面的草地上运动散心。
也算是芸芸众生的一幕吧。
楚诗开口：“有人说，如果一个好人拥有权力和地位，这个世界会变好的。”
楚恒怔怔地看着这位陌生的姐姐。
“你真的打算当家主了吗？”
楚诗却没有回答，问：“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看过家里的藏书。”
那算是他们姐弟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了。
“是啊……”
记得，这事儿还是楚恒提起的。
从小楚恒就偏爱看书作画，他自然对楚家书阁里面的东西好奇。
毕竟楚家是雁城历史最为悠久的家族，他想看图书馆不对外的东西都行，自家的藏书他不会看不得吧。
小时候的楚恒猴精，还抓着楚诗垫脚。
楚诗也跟着去了。
“你还记得陆家的故事吗？”
“嗯……当时我们被抓到的时候，家主说，陆家奸邪抢夺楚家功劳，欺压楚家二十几年，现在楚家扬眉吐气了，那上面都是假的，为了不让陆家继续对楚家造成影响，才让把关于陆家的一切都封存了起来……”
因为陆家没了之后没过三十年，他们就已经能在雁城翻云覆雨掌控一切了，让姓陆的在雁城彻底没有任何痕迹这种事儿，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楚诗说道：“我觉得是真的。”
楚恒勾起嘴角，说：“我觉得也是这样。”
不然……
现在一个姓陆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群老东西不可能像是应激了一样，如此亢奋暴怒，想要把陆子野赶尽杀绝一样。
陆子野应该就是那陆家的后人……
不，他们都活了百年。
那陆子野甚至可能是当时陆家本人。
虽然楚诗从陆子野的身上完全嗅不到和他们一样的老气，那种陈腐的气息。
楚诗说道：“那你还记得上面写的故事吗？”
“那种荒年，陆先生靠自己一个人，让千里富庶焕发了生机，甚至还在向外辐射，直至整个龙国大地。”
楚恒欣慰地看着楚诗：“姐姐，你不会也有这种理想吧？”
楚诗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
“原本，我是没有的，我只是觉得家主为什么看不上我，万一最后出息的只有我呢？我好想看他最后不得不选我当继承人时候的样子，是，我心胸狭隘，觉得家主看不上我想要给他颜色看，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或许我也可以成就一点伟大的事情呢。”
“姐，我支持你。”
楚诗低头笑了笑。
“只有你支持可不行。”
两个人回到了楚家。
“楚玄明”正病恹恹地走到了自己的书房，喝上一杯加了三块糖的茶。
卞雨实想要提醒他：“你小心三高。”
外壳是楚玄明的陆子野笑了笑：“我还没到可以得三高的年纪呢。”
也是，他其实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是个妖怪。
三高这种次距离他的确很远。
是因为他现在顶着一个苍老的外面，让她有些恍惚，作为医生的本能让她开口提醒。
“也是……”
卞雨实压低了声音。
就像是第一次做坏事儿的小学生一样浮夸，声音是压下去了可是音量还笨拙地没有压下去呢。
她说：“那你也要注意啊，家主可不会喝这么多糖。”
“万一被别人看出来怎么办？”
陆子野说道：“放心，我就伪装这两天，管他们认不认得出来呢，反正我很快就会消失在他们面前了。”
“真的吗？”
卞雨实的眼神还真的有点吃惊。
陆子野问她：“怎么，你想重新签个我们陆家的雇佣合同吗？”
“不是……”
两个人闲聊的时候，楚诗和楚恒已经来了。
两个人看到“楚玄明”的第一时间，还是有些的吃惊的，但是他们很反应过来，这是陆子野不是“楚玄明”。
陆子野从楚家的文书中找到不少楚玄明的字迹，然后模仿着写下了一份儿《遗嘱》。
“一会儿你们楚家的律师就会过来帮忙做个公证，然后这几天我就会假装病情加重，然后……这位……”
陆子野指向了身边的卞雨实，说道：“她会帮我做个死亡证明。”
卞雨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自己已然接下了这个任务的事儿。
楚诗没想到这么简单。
她看着陆子野仿造的那份遗嘱。
按照她对于楚玄明的了解，这份遗嘱就算是送去了专业机构鉴定也是让人完全找不出错误来的。
楚诗捏着纸边缘的手指有点颤抖。
楚诗说道：“我真的要成为楚家家主了。”
楚恒问：“你打算怎么对其他的兄弟？”
楚恒也是想要求证一下。
正如楚诗说的，她想要成为一个好人，他也相信。
当时其他的兄弟姊妹里面也有不安分的。
甚至还有原本被家主楚玄明十分看好，甚至胜券在握的。
楚诗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对他们？”
楚恒其实是害怕楚诗手软。
她既然想要当一个好人的话，那么对方就算是如何攻击她，她可能都不当还手的。
那么她这个拥有权势和地位的好人高位者就当不成了。
楚恒攥了攥拳头，说道：“你其实也没有必要当一个完全的好人。”
楚诗不怎么认同。
“楚恒，我们现在是楚家年轻一代里唯二知道楚家历代争斗真相的人了，你也知道那么多惨剧了，我们不该那么做了的。”
陆子野却在这个时候适时插话进来。
“其实我觉得楚恒？小兄弟说得对。”
楚恒看向了“楚玄明”的那张脸。
他用这张脸发出这么年轻的声音，还叫他小兄弟还真是违和。
楚恒知晓陆子野的事情，也是路上楚诗告诉他的。
但是楚恒刚抓到真相，却得知自己报仇的对象之一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了，也是有种打棉花的感觉，让人难受。
楚恒开口先指出：“既然这屋子里都是知情人，要不然您先把脸换回来。”
陆子野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换了回去。
陆子野也没有多喜欢这张脸，只是怕露馅了。
他无比赞成楚诗成为楚家的家主。
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陆子野还有个私心，谁不希望以后他在各家族会议上看到的是楚诗的黑丝呢……
嘿嘿。
楚恒第一次看到陆子野换脸，面露震惊。
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楚诗对陆子野的猜测。
那么……其实照现在看来，他其实就是那故事里的陆先生本人也说不定，这等神奇的手法他都是会的。
让人惊叹。
“这是变戏法吗？”
卞雨实说道：“其实更像是捏脸，就像是游戏里面给自己创建的角色换脸一样，因为他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他的脸，没有任何破绽的。”
陆子野露出个得意的小笑脸来。
“哼哼，想学吗？”
楚恒还当真了，问：“这能学到的吗？”
陆子野抱臂：“再等我老婆大学毕业准备要孩子的时候，你可以尝试投个胎来我们家。”
“……”
楚恒看向了楚诗。
楚诗正无奈地揉太阳穴。
就算他不是老东西，也有点活泼过分了吧。
“开玩笑的，我肯定要先生个女儿！”
楚恒也是说话直接：“陆……先生，您这些计划没必要告诉我们的，您这么说不相当于您打算在妻子大学毕业之后大do一场要个孩子嘛！”
陆子野站起来，明明是他挑起的话题，他竟然给自己闹成了红脸，煮熟的虾一样。
“不是！你这小子……”
陆子野还第一次碰见说话和自己差不多尖锐的人。
他嘴角抽动，憋了半天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哎！”
再说下去就要暴露，他和他的小女友只有一次醉酒变本垒的事情了，要什么孩子？虚空要孩子去吧！
楚恒哀哀地看向了楚诗。
用口型问她：我这是得罪了他吗？
楚诗倒是浮想翩翩，怎么这陆子野……竟然意外地纯情？
楚诗倒是笑起来了。
她这样的坏笑，妩媚风情占了九分，也像是极品祸国妖妃一样，能把人看痴了。
只是这屋子里，一个不解风情的陆子野，一个的她的亲人，一个女人，实在是没人欣赏了。
陆子野强行把话题扯回到了原本的路上。
“原本我不想赞同你的。”
陆子野还记仇上了。
他看着楚恒说道：“你这小子说得对。”
陆子野提笔在遗嘱上多加了两个字。
他说道：“既然你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话，你来给你姐姐做谋臣吧。”
“不是，怎么是我？”
陆子野坏笑地看他：“你不是很能耐的样子嘛。”
“你想让楚诗一个人接手偌大楚家，自己去山里画画，水里拍照？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你也给我在楚家当劳工吧！”
“不！”楚恒拒绝。
可是陆子野的“遗嘱”已然添加了内容完毕。
楚诗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了我的兄弟。”
楚恒其实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这件事儿。
他其实想到了之前楚诗说的话……
那普通的人家需要从小到大保持刻苦努力勤奋好学才可以有可能摸得到的门槛的终点，就在他的面前。
他如果拒绝了，是否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而他也想看看，这大家向往的地方是否能变成所有人应该向往的样子。
楚恒琢磨道：“好吧。”
陆子野笑着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份合同来。
“这是……我家夫人拟定的一份楚家和以陆家为首的海市商会进行的合作企划案，你看看？”
楚诗皱眉：“不是吧，哥们儿？你这就开始了。”
楚诗知道这合作迟早要来的没想到是现在。
楚诗还没打开，只是自嘲：“凭你陆先生的本事，想要什么都能拿到吧，就算您想要整个楚家，也不是做不到的事儿。”
陆子野没有否认，只是回答了一个。
“累，不想管那么多。”
他没有否认才是大问题吧！
其实他大可以用自己现在知道的所有内情，把楚家翻个底朝天，然后自己占领废墟当大王。
就算这和当年楚家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
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可是陆子野却没有这么做。
陆子野说：“我可以在一万个人里找到十个好人，给他们能力让他们帮我管，也好过我一个人掌控了天地风云变化的好。”
楚诗不解，皱眉问：“为什么？”
陆子野回答：“因为我也是人。”
当然也只是概念上的人了，事实证明，他不算是人类，但是算得上泛概念上的人。
楚恒明白了陆子野的意思，说道：“我知道，您是说您也有情绪变化，看到喜欢的人讨厌的人也会有私心……”
陆子野不置可否笑了笑，拿出笔递给楚诗。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他成为那唯一的支柱，一旦倒塌，那整个世界就完了。
楚诗仔细翻看了合作企划案，然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咯，我也差不多该去爬山了。”
楚诗问他：“爬什么山？”
陆子野笑着向外指了指。
“琅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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