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沙子堆里不止是沙子。
陆子野向前走了两步，低头摸到了其中的东西来。
那是颗珠子。
在陆子野拿到那颗珠子的同一时间，有琅岳山门弟子上前，对着陆子野说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
“什么！？”
陆子野显然是第一个被问到名字的人，之前都没有人过问。
所以也就是说，他被留下了？
众人惊呆了。
凭什么是他啊？
就算是那位体格强悍看起来空有一身蛮力的兄弟似乎也比他好得多，更能让他们信服吧。
他不就是用这种偷奸耍滑的技巧，把整盆沙都给推到地上了吗？
这算得上什么通过了考验啊！
“为什么是他啊？”
“这试炼难道不是测试我们的实力的吗？”
“难道不是考验我们的体能，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大的力气的吗？”
“他这算得上是什么？”
“那我呢！？我之前想要把这鼎里的沙都给扔出去，那我岂不是也经过了考验？”
说话那人一脸委屈地看向了三位师父，企图在他们的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公道和公正。
可是，大师父挂笑，二师父严肃，三师父自己在嘟囔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心算。
没有人在乎他。
他心中不平。
能得到消息的人本就算是这海市雁城数得上号的人物了，自然受不得这种忽视。
那人突然甩手。
“这琅岳山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这样说，他心跳的极快，知道自己可能会祸从口出，可是脾气上来了，也就这么做了。
其他人跟着听到了这句话，脸都白了。
这可是公然诋毁了琅岳山还是在三位师父面前。
“喂！”
“你注意点自己的口气！”
“你在瞎说什么呢？”
他都露出破绽来了，其他人自然会想着拿他当踏板来。
“你小子，怎可这样污名三位师父！？”
可惜三位师父根本不买账。
无论是贬低琅岳山的话，还是替他们张嘴申辩的人，他们都没放在眼里。
三个人巍然不动。
不对，看来他们还没得到正确的答案。
有人来到了陆子野的面前。
态度强硬地掰开了陆子野的手心里。
陆子野从沙里找出的东西，赫然躺在他的手心里。
刚才那人灵机一动，想了想这谜底岂不就是寻找到这鼎中砂铁藏着的宝贝。
可躺在陆子野手心里的也并非是什么宝贝，而是个玻璃珠子，看起来像是孩子们会玩的一种玩具，里面颜色倒是绚烂，可是知道这东西没什么很高的价值也不是什么山里的灵丹妙药。
“这……这是什么东西？”
陆子野说出了它在他们那个年代名字来。
“溜溜球？弹珠？”
“我忘了叫什么了。”
陆子野无奈耸耸肩。
对方却勃然大怒。
“难不成拿到这东西就算是通过考验？！”
终于，大师父说话了。
“对咯。”
刚才还委屈的那人再次大声叫了起来。
“可是我也差点拿到了，就是被这小子给阻止了！”
他指向了那个大块头憨憨来。
那憨憨正咬着下唇同样是一脸不忿。
“这算得上是什么较量？这能证明什么？”
“你们要是想要脑子好，写几篇文章算点题不好吗？”
“对啊，再说了现在可以测试iq，你们在山上是不知道，现在早就有专业测试人类智商的一套题了！”
大师父听他们絮叨着，像是懵懂小儿一样，抬手挠挠头。
“不是，我们要的也不是脑子好的孩子啊。”
“那你们要……什么啊？”
陆子野却早已知道答案。
他们要的无非是有趣的人。
没错，就是有趣的人而已。
其实这并非是他们三个人的选择标准，其实应该是陆先生的选择。
陆子野刚才在旁边站着，便有这么一段属于过去的记忆被唤醒了。
陆子野的记忆里，年轻有为无所不能的少年，在院子里看着跪了满院子的年轻人，一个头两个大。
“我不喜欢这么多人，都给我滚。”
他倒是不客气，对着各位说出了滚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都给他跪下了，他无冤无仇开口就是滚，可真是难相处。
当即就有人额头滴汗，知道这事儿很难成了。
可偏偏最前一排人都僵持着，额头贴着了地面上。
他们拜陆先生姿势，可比祭祖的时候还要恭敬，仿佛在祭拜一个灵验的神明。
其实也就是和神明差不多。
那年大旱，这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唤了雨来，救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懂什么科学天象只是觉得，这人，神了！
而他也下凡似的，找了个宅子，开了个铺子做起了生意来了。
这是他们距离神仙最近的一次啊！
自然上门试图寻找一些门路来。
“求——陆先生收我们为徒！”
“求陆先生收徒！”
陆先生的表情似乎很夸张，瞠目结舌。的
“收徒！？”
“我教你们？”
“你们能和我打川麻吗？”
“……算了，赢你们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陆先生摆摆手。
“快些走吧，你们家中老婆孩子正等你们吃饭呢。”
陆先生的话落在他们耳中就像是有深意一样，他们立刻解读了起来。
“先生是不收家中有牵挂之人吗？”
那陆先生的嘴角抽了抽。
“你们真的很无聊……我就随便说一句。”
就像是当年的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本身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啊。
陆先生哀哀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自行误解之后，有家室有父母有妻小的人自行离开了，还遗憾地摇头。
只是有夸张的人说道：“我家中婆娘无德！为了三张饼子早就和隔壁老王一块去了！先生若要是嫌弃我有妻，我这就回去把那娘们儿砍了！”
“不不不……”
陆先生可不想因自己产生人命。
他连忙摆手。
“你那妻子你若觉得不能原谅分开了就是，这和我无关的，我可没让你杀人……”
服了。
“那先生到底如何才能让我们入门。”
陆先生扶着额头，很是头疼。
看起来得找个让他们能知难而退的方法来。
前些日子，陆先生融了不少的金锭，铸成了一个金桌。
桌上一个坑，可以蓄水。
陆子野见着倒是觉得形态眼熟，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火锅吗？
不过金子的熔点，这怕是不行的吧？
这小子有没有常识啊。
现在正放在院子里。
无法挪动的原因是，除了陆先生谁都挪不开了。
这东西分量惊人。
刚才这些人进来的时候，他们正是瞧见了这个，才觉得这陆先生有万贯财，富可敌国，才下定了决心舍弃了膝下黄金，说跪就跪了下来。
陆先生琢磨了一下，便亲自下到井口边打水。
他一动作自然有人来帮忙，帮忙打水。
“陆先生这是要提水做什么？”
“给我倒进那个桌子上去。”
听闻，他便照做了。
回到了队伍里的时候他还一脸得意。
陆先生让我做事了诶！
陆先生则是自顾自地坐在了石桌的旁边去，人也翘起二郎腿来，在自己的面前放下一个碟子来。
“有谁能给我把那里面的水挪到这里来，我便收徒……”
对。
算起祖师爷陆先生第一次收徒的模样，也不过是他随意想起的一个捉弄人的法子来。
有人用手捧水，有人用叶子叠成了盘子当容器，同理，还有人用了帽子和鞋子。
陆先生觉得无趣，便摆摆手。
可那道题有三个人想出了办法来。
也不算是想出，只是让陆先生觉得“有趣”而已。
一是从千里之外逃荒到此，正在这里做苦力活的少年，父母皆是劳苦农民没给他取名字，平日里只叫他娃儿。
他便是此后的大师父陆一弦。
他作为人类也算是天生神力了。
他竟然搬动了那金桌子。
起初他摸那桌子腿的时候，其他人还嘲笑。
“这算得上是什么方法？”
主要是这小子看起来细瘦，并不像是有力气的人。
“哇！！！”
“这人怕不是怪物？竟然能搬得起来这么重的东西？”
“你不知道？这人在码头做工，一人能便能卸一艘船的东西，便宜又好用。”
“那些老板都抢着雇他，据说他的活都排到下个月了。”
“这……还是人吗？”
陆先生倒是看得双眼放光。
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腿。
这人的腿过分结实了，陆子野摸起来觉得是熊的是恐龙的也差不多，很是夸张。
“好！就你了！”
主要是好用，他也觉得好用。
以后就让他来给陆先生折腾。
其他人面色惨淡。
他这天生神力，别人自然是比不了了，这已经快要超出人类的极限了吧。
“算了……我还是回家了。”
“想也是，陆先生怎么可能收凡人为弟子。”
三三两两的便又走了好几人。
还剩下几人来。
“先生！我也想试试！”
那凶悍大汉对着陆先生拱手，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表情和体格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模样。
陆先生觉得他比刚才那娃儿还要壮，怕不是也可以搬？
两个力大无比的工具人，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双手撑着桌子竟然低头下去。
吸溜溜他竟然一口把那里的水给闷了。
“……”
“呵呵。”
“又一个投机取巧的，这算得上什么办法？”
“丢人现眼。”
陆先生倒是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他要看看他都进肚子里了，到是怎么把这东西放进碟子里。
他的确喝得有些撑了。
这时候二师父还有个很有文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哦，叫苏云澈，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同意让陆先生把他的名字改成陆一柱，柱子的。
苏云澈摇摇晃晃来到了陆先生的面前，拱手：“失礼了。”
然后他拿起了放在陆先生面前的碟子，放在了地面上。
然后他站了上去。
“……”
“哈哈哈哈哈！”
陆先生第一个爆笑出声。
“你小子，真是有够聪明的啊！”
其他人还在傻眼。
“那陆先生的碟子，怕不是价格昂贵？”
“他竟然这么踩坏了！”
“这不让他赔偿啊？”
“不是，这题目不是让大家挪水搬水吗？”
“他搬到哪儿去了？”
陆先生还以为他会续上一泡尿，然后当着他的面儿尿出来。
说来忏悔，是他想得污糟了。
人家虽然凶悍但是文质彬彬，看名字应该也是出身不错，自然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来。
他这方法也对。
陆先生替那些懵着的人解答了。
“不就在他身上吗？”
“他喝了水，水自然在他的肚子里，他站在碟子上，怎么不算是把水放在碟子上呢。”
“……这也行？”
“先生，你承认他的做法吗？”
陆先生点头：“承认啊，这不是很有趣吗？”
陆先生看着地上的瓷片，说道：“只是可惜这碟子碎了，你去里面再给我拿个碟子来。”
苏云澈听话地进屋拿了新的碟子来。
“有趣就行。”
陆先生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来。
“对啊，当然是让我开心就好了。”
“……”
人群里有个怯懦的小伙子突然站了出来。
“我能试试吗？”
这人看起来比苏云澈家世还好，一身华服怕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他站出来就有人说：“南少爷？”
“南少爷，你家中不还有祖母呢吗？”
“……是祖母让我来的。”
陆思，在雁城的时候还是落败南家的小少爷，他们口中的祖母，祖上是官身，虽然落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养活他这么一个孩子，就算是娇养着也是足够了的。
“可是，你这也算不得是无牵无挂了啊。”
“祖母说无妨，我有东西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陆先生抬抬眼皮说：“你先试试。”
那小少爷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两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把桌上的水扫了出去，然后往陆先生这边儿走。
其他人看傻眼了。
“你这算得上是什么搬？”
“你这水都洒了，你这已经失败了啊。”
南辰不吭不响，来到了陆先生面前掏出来了自己随身携带水壶。
不，不是水壶是酒壶。
一打开里面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是花香裹着酒香。
陆先生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这、这是什么？”
他停顿的那一下是用舌头捞了一下自己的口水，要不然就要滴出来了。
“这是祖母酿的桂花酒。”
南辰把酒倒在了新的碟子里。
这碟子本就是陆先生放在这里放水果的碟子，容量不深。
陆先生即刻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一口完全不够。
“还有吗？”
“……”
那南辰看起来怯懦老实，但其实是精明的。
他没动作，在等着陆先生说话。
“你、你也留下吧。”
“啊？”
“这早知道用酒就可以贿赂陆先生，我家里可有三十年的女儿红！”
“我家里还有野参泡的酒的呢！”
“陆先生这也算？”
陆先生说道：“这怎么不算呢？”
“你看他先是用银子买了桌子里的水，水既然是他的，他怎么处置都行，然后他把属于自己的酒倒在了我的碟子里。”
陆先生合掌：“你懂这叫什么吗？”
南辰摇摇头。
“这叫交易。”
陆先生这就开始使唤起那第二位过关的苏云澈来：“你再去帮我拿个酒盏来。”
“好。”
陆先生这下可算是尝到了这美味的桂花酒来。
对着剩下的人说道：“你们走吧，三个人我够用……”
“人再多我教不过来了。”
“这……”
他们有些不服气，更多的是不甘心。
“陆先生，这怎么能行？”
陆先生挑眉：“我说了，这百里之内我罩着，这话当然算数，你们就给我老实在家，先把地给我种好了！”
陆先生一喝，其他人自然听话。
陆先生之前怎么是教训那坐地起价的楚家人，他们还历历在目。
他们自然害怕。
一个个走出了院子。
苏云澈之后已经把自己当这个院子里的人了，看他们当大尾巴狼，走的时候门都没关紧，还上前去把关门关好了。
这时候他还是名字好听的苏云澈。
第二天，就成了柱子了。
陆先生见大徒弟没名字一时兴起要给他们起名字，一个起了，另外两个就也要赐名。
然后变成了现在这名字。
记忆只是在他大脑过来了一遍，便存在于脑中了。
“我们不服！”
耳边炸起的声音，把陆子野拉扯到了现实中来。
陆子野皱皱眉。
“为何不服？”
“这……这人分明是投机取巧！”
陆一弦摇摇头，像是惋惜这大声说话之人的脑子空空。
大师父说道：“那你去把那鼎给竖起来吧。”
几人上前去。
开始一人想要独自摆起，但是无法。
之后几人簇拥着想要一起搬起，只是让鼎顺着自己弧面滚动了一下，还差点碾到了旁人的脚来。
“这……”
“那他就搬得动吗？”
一根手指指向了陆子野来。
陆子野无奈。
他上前，抬起了鼎。
他边抬还边想着。
这东西应该是放香灰用的吧，可惜这里没有供奉的神或者佛，结果被他们拿来做这种无聊的比试。
刚才他们几个成年男人齐心协力都挪不动的鼎，被陆子野一人一手，回到了原位。
“怎么可能？”
“你这……这是怎么练的？”
“你是什么人？”
“那这人该不会已经是你们门下弟子了吧？”
“你们如果只收自己的人话，为什么不早说！”
大师父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发誓我不认识这小子！”
“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就是觉得他好玩。”
“……好玩？”
没想到从这位大师父嘴里能听到这么一句话来。
“好玩？就因为好玩你就打算让他留下来？”
“不然呢？”
这大师父看起来没有威严。
那他们的视线就看向了二师父和三师父来。
三师父对比试漠不关心就算了，这二师父可是一脸严肃地看完了比试的。
他总不能也允许这么胡闹的结果吧。
他倒是用了个其他人可以接受的办法来。
“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和我们比较有缘分，你们……就算了。”
他站起来觉得今天的比试可以结束了。
“都回去吧，山下的日子更好。”
二师父陆一柱似乎一眼洞穿了他们的心理，说出了他们最想听的那句话。
的确是山下的生活更好，有高科技的娱乐，有女人有夜场，甚至他们对此熟悉，还有给他们撑腰的家人。
这山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的确别一句话打消了所有的干劲儿。
立刻就提起了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不是，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难道还要在这里给吃苦吗？”
“简单上来走个形式给家里那群老东西看到就算了。”
“我得快点回去了，我那女朋友是个不安分的，我再晚点回去，她说不定肚子都让人搞大了。”
“……那兄弟你为什么不换个女朋友呢。”
陆子野看着他们三三两两下了山。
但还是有人坚持在这里。
三师父可算是抬头了。
“我算了一下，最近人手不太够，你、你、你还有你……也留下来帮把手吧。”
“哦，不想帮可以不帮。”
他说得轻巧，说让人留下帮把手。
但是山里能有什么活，怕不是苦修的活。
什么挑水烧火、扫台阶……
影视剧里男主进寺庙当扫地僧做的事儿在他们面前过了一遍，少爷们自然是不愿意了。
“我来山上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做苦力的！”
“你们不教东西吗？”
“……”三师父陆思没有回答。
沉默就代表否认了吧。
“那还留下来个钩子。”
“走了，想让本少爷当免费的苦力！没门！”
三师父陆思继续点名：“那你呢？你愿意留下来吗？”
“……可以。”
这位少爷看起来教养不错还是能吃点苦的。
于是除了陆子野又留下来了四人，一共五人留在了这琅岳山上。
刚才下山的人里面又有人折道回来了。
他对着那口鼎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一脚踹上去。
鼎里现在是空的，这么一脚发出了的钟一样的响声来。
在山间回响。
然后，是他的哀嚎。
“我的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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