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源一怔,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挑身影,逆光而来。
正是东厂那位煞星谢长安!
朱明源一惊,连忙离座,上前拱手道:“谢大人!”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品阶比谢长安还高了两阶,但京中大小官员,谁敢得罪东厂?
尤其是谢长安麾下那些暗卫,个个神出鬼没,天天扒墙头,听壁角,要是被他们窃听到什么隐私,再安个什么罪名,没准就乌纱不保了。
朱明源满面堆笑:“不知谢大人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刘管事见未来姑爷亲自来了,心中大定。
只听谢长安冷冷道:“临堂听审,本就是东厂职责,今日人手不足,下官便亲自来了。朱大人继续。”
朱明源连忙命人给谢长安看座,奉茶。
他回到座位,为谢长安介绍案情:“苦主乃城北人氏,姓吴,死者是他儿子,排行第三,说是在龙门酒楼与友人饮宴后,回家便上吐下泻,未等得郎中前来,便已气绝。经仵作查验,乃中毒身亡。”
谢长安道:“为何不见苦主上堂?”
朱明源忙道:“死者尸身检验之后,已发还苦主,回家治葬去了。”
谢长安似笑非笑地道:“案情未明,死者便要匆匆下葬?朱大人平日都是如此审案的么?”
朱明源脸色不豫:“仵作已然查明死因,死者乃食用毒菌,导致中毒身亡。此毒菌也在龙门酒楼后厨中查出,案情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管事分辩道:“那毒菌不是我们酒楼进的货!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朱明源一拍惊堂木:“大胆!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慢着。”谢长安慢条斯理地道,“本官尚有几个疑点,还请朱大人解答一二。”
“其一,死者既是与友人饮宴,同桌共食,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
朱明源道:“或是别人吃得少,他吃得多,因而只有他毒发身亡。”
谢长安又道:“其二,我听说龙门酒楼每日的账本,均有详细记录,每日有几桌客人,每桌有几人,花用多少,点了什么菜色酒水,一一记录在案。”
“朱大人可有查过,死者及其友人是哪一日去的龙门酒楼?一共几人?用了什么菜色酒水?朱大人可有将他们的口供,与龙门酒楼的账本一一比照?”
朱明源吃了一惊,龙门酒楼竟有如此详细的账本?谢长安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他见过的啊。
江璃现在看账本都不会避着他,谢长安偶尔一瞥之下,也诧异这账本为何如此详尽?
江璃回答说,这是防患于未然。现在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未雨绸缪。
刘管事又补充道:“客人结账之后,我们酒楼都会给一张回执,以作消费凭证。凡在龙门旗下各店铺消费到一定数目后,客人可凭消费回执享受不同等级的折扣。”
“不知那位苦主,可有本店的消费回执?”
朱明源瞠目结舌,他完全不知道,龙门酒楼为了防客人讹诈,竟然做了这么多功夫!
他只好悻悻然承认,本案尚有疑点,让刘管事回去把账本送来,便宣布退堂。
朱明源看得明白,谢长安分明是来给龙门酒楼撑腰的!
他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龙门商行的东家,与东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甚至置的宅子,竟然紧挨着谢长安的府邸!
朱明源泪流满面,这是块不能啃的骨头啊!
他命人给于氏送了个口讯,龙门商行动不得!便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了。
于氏又惊又怒,龙门商行竟然有东厂撑腰?难怪如此嚣张。
以江府和于府的实力,哪敢与东厂对上?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也不敢和江修远提。
江修远还是知道了。
南宫清和已开始跟着皇帝临朝听政。
这日大朝会,江修远总觉得太子殿下一直用冰冷的目光瞄他。
待他看过去时,太子殿下便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江修远很郁闷,晋王成为太子后,他也想向太子表忠心,无奈镇国公就是不接,他也没机会私下面见太子。
为何今日太子会对他散发出如此明显的敌意?他不禁心里慌得很。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太子殿下也不理他,径直回了东宫。
江修远不敢公然去追太子,便去追镇国公了。
他拦住镇国公,深深一揖:“国公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镇国公笑了笑:“老夫尚有要事在身,江侍郎便长话短说吧。”
江修远无奈,遂小声道:“不知下官何以得罪了太子殿下?烦请国公大人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对殿下忠心一片,日月可昭!”
镇国公笑道:“我是粗人,也听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江侍郎欲为圣上、太子尽忠,是不是要先修身齐家一番?”
这差不多就是直说他私德有亏、治家不严了!
江修远吓得魂飞魄散,他直觉是于氏又干了什么好事,竟然得罪了太子殿下!
他飞也似地赶回家中,把管事抓过来一问,方知于氏欲对龙门商行下手。
又是龙门商行!
太子册封大典后,他也知道了,太子殿下经常微服私访龙门雅集。
甚至龙门雅集的笔墨纸砚、结集成册的费用,均由太子一力承担,因而他在读书人中,声望极高。
由此可知,龙门商行的东家,自是早就结识了太子殿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人!
于氏是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动太子殿下的人!
江修远咬牙切齿,都说妻贤夫祸少,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扫帚星!
他冲进内院,又狠狠甩了于氏几个耳光:“你这毒妇,我要被你害死了!”
于氏一时被他打懵了,半晌才大哭道:“你这是想打死我,好给哪个贱人让位吗?”
江修远怒道:“你知不知道龙门商行背后是什么人?那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你竟敢动他的人,这是想置我江家于死地吗?”
于氏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商户……”
江修远恨得直咬牙:“你这蠢妇!你也不想想,龙门商行在京城开业才多久,就开了这么多店铺,日进斗金,还无人敢打他主意,背后怎么可能没人?”
“因为你这个蠢妇,令我开罪了太子殿下,日后便等着怎么死吧!”江修远七窍生烟,“我、我要休了你这个搞家精!”
于氏如五雷轰顶,她大哭着冲向老夫人的院子:“母亲,我不活了!”
最后,江修远亲自上门去见刘管事,一番赔礼道歉之后,将江府那四个铺子,作为赔礼,送给了龙门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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