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宪纪很强,至少比现在的自己要强,甚至强的远远更多。
比起东堂葵擅长的体术战斗,他明显要更加精通咒力的操作和运用。在接连交手过七八个回合后,虎杖悠仁心中已经完全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
根据京都方面递送的文件上标注,加茂宪纪为准一级咒术师,术式为赤血操术,实力比东堂葵差,但是和与幸吉相当。
假如他要拼尽全力杀掉自己,在没有其他人帮助的情况下,虎杖悠仁的选择,就只剩下一条——主动放出两面宿傩。
可是他不想这么做。
“还在抵抗什么。”加茂宪纪漠然地说,“你要是死了,所有人都会觉得轻松和省事,不是么?”
“我知道自己是两面宿傩的受肉体。”在躲过加茂宪纪的下一箭后,虎杖悠仁灵敏地就地一滚,翻身躲在树后,认真地说,“你们看待我,就像是看待一个大型的杀伤性武器。”
为了不让两面宿傩出来作孽,所以虎杖悠仁必须死。
这是他从入学高专到现在,就一直围绕在身边的言论。
尽管几位老师都刻意地屏蔽掉这些观点,为他营造出积极乐观的,不同于咒术界原先阴暗沉凝的氛围,但在悠心姐死讯传来的那刻,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被打破了。
在日常的训练和战斗中,他时刻地怀疑自己。
假如当初没有吞下那枚宿傩手指就好了。如果能够留下来帮助悠心姐就好了。
如果死的人是他,不是她,就好了。
很难形容,在看到盖在悠心姐身上的白布被掀开,露出她喷溅在她身上的血液和苍白面容时,那一刻的他的心情。
他没有撑伞,下着的雨像是冰雹那样砸在他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砸的他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随行而来的伊地知告诉他说,粗略估计,在现场,她至少和十只以上的特级咒灵战斗过,甚至在倒下前,依旧还是在战斗着。
一级咒术师灰原老师必须用上特级咒具游云才能祓除的特级咒灵就已经那么强悍,而她在里面,究竟又遭遇了什么。
进去的,是站着的,微笑着和大家开玩笑的悠心姐,出来的却是闭上眼睛的,没有呼吸和心跳声的一具尸体。
他才刚找到的姐姐,明明一开始完全不想认他,也不想留在高专,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但就只是因为注意到他失落的心情,察觉到他刚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心软地选择留在他的身边,留在高专。
却因为要保护他的安全,保护所有人的安危,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天空下,面对无限剥夺情感的恶意。
直到最后,她的身边都没留下第二个人,这让他怎么能觉得甘心。
“但是。”虎杖悠仁抬起头,露出坚定的,充满感情的双眼,“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遂你的心愿主动去死的。”
他奋力地从树后飞奔而出,拔出箭后,握着树干向上跳,随即朝着下方主动发起猛攻,大声地喊道:“因为,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啊!”
就这样被杀死,他做不到。
不想违背爷爷的嘱托,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更重要的是——
“爷爷说我是有才能的人。”他说,“我现在还这么弱,是拖油瓶那样的存在。”虎杖悠仁再次被强劲的咒力掀飞,脑袋直直地撞到树上,发出嗡嗡的闷响。
更多的血宛如溪流那样蜿蜒流下,他不管不顾地擦去,咬牙继续站起来,用力地说:“这样的我,现在怎么配去死。”
“你看着好了。”他说,“总有一天,我会吞下两面宿傩的全部手指。我会帮到更多更多的人,等到那个时候,我会主动去死。但是,现在不行。”
听到他的这番话,加茂宪纪的眼睛彻底睁开了。
他的内心并不是不触动,但却又更加猛烈的情感压制着他,血液上涌到脖颈处,他大声地回吼道:“你以为,只有你才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如果你不死如果你不被杀死的话,我怎么有机会去保护她!”
“你这样想也太自私了。”被甩掉的东堂葵终于再次出现,他阴沉着脸,盯着加茂宪纪说道,“你的保护就是建立在杀死无辜的人基础上吗?!”
“东堂。”加茂宪纪定了定神,继续保持冷静地说道,“都跟你说过的吧,虎杖悠仁就算现在是无辜的,也不代表将来”
“那就等将来再说啊。”东堂葵骤然打断他的话,“现在就要杀人算什么,你脑袋被那些老古董洗没了吗?”
“东堂,你”
“跟你说过的吧。”东堂葵拍手施展术式,不客气地说,“敢来碍事就把你杀掉。”
“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理由?”加茂宪纪冷着脸看他,“杀掉虎杖悠仁是上边派下来的任务,你不配合也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阻挠。”
“嗤。”东堂葵不屑地说,“我才不管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反正想要杀掉我的挚友,这就是不行。”
“挚友。”他抬眼扫了下站在东堂葵身后的虎杖悠仁,略带嘲讽地说,“这才认识几天,就抛下相处三年的同期,把他认作挚友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都太无聊了。”东堂葵不耐烦地扔下这句话,回身对虎杖悠仁说道,“挚友,我们一起上,打败这家伙再说吧。”
“啊!”虎杖悠仁听他们打了一会儿嘴仗,冷不丁听到东堂葵的话,马上严阵以待地说,“要上了。”
在原本胶着的战斗中,又加入一个实力强劲的咒术师,这样的对战,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加茂宪纪被打得节节败退,浑身的淤青的伤痕。
他抬起袖子,擦干嘴角的血迹后,捂着胸口靠在树干前看着居高临下的两人。
“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东堂葵淡淡地说,“但是你的母亲,真的会需要你用这种代价争取来的机会么?”
“假如你真的这么做,我觉得她只会失望。”
“你控诉我说,为了认识不到几天的挚友而阻碍你,不对。”他说,“我只是在阻止你失去做人的资格而已。”
“”
说完这句话,东堂葵和虎杖悠仁两人离开,只剩下加茂宪纪坐在地上,顶着炽热的太阳,昏昏沉沉地仰望着天空。
回忆起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从袖子中掏出那瓶浓绿粘稠的液体,摩挲着玻璃瓶,无神地喃喃自语道:“做人的资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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