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本就是极耗心神的事。
故而皇上不过又说了几句体贴的话,皇后就回拢着皇上的手沉沉睡去。
看女子呼吸渐渐放缓,他将手抽出,掌心因为沾了汗而十分黏腻。
眸光里闪过不悦。
他用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余光瞥了南汐一眼。
“爱卿这些日子和皇后关系匪浅。”
南汐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表率,下官自也是瞻仰的。”
皇上摆了摆手起身,话锋一转:“孤听闻盛大人门下可用之才不少,玉崂山首领率领使臣已经出发,还需丞相大人举荐贤能。”
因着平陵一事被怀安抢去了,故而这与外邦议和一事晋王态度强硬。
南汐眸色一敛,因着晋王与金丹凝的合作,怕部族泄露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恐怕不会轻易让步。
他要把议和的事捏在手里,才能不让事情朝更坏的结果发展。
只不过盛丞相近日这态度…
皇上这才想从盛锦的身上下手吧…
想起沈姝,南汐心中越发觉得凉薄。
皇上是想故技重施吗?
“丞相事必躬亲,定会为陛下分忧。”
手掌压在南汐的肩上,皇上眼眸深深。
“刑部诸事,爱卿打理的不错,有些时候也该让右侍郎分担一二。”
南汐颔首:“臣遵命。”
脸上扬起一丝愉悦的笑容,皇上看过了刚出生的皇子后,更是开怀。
于是将众妃散去,又摆驾去了云答应的宫里。
待得人离开,南汐长舒了一口气,将帕子浸湿了水后拧干,牵起盛锦的手给她缓缓擦拭。
皇上眼中的嫌弃即便掩饰的再好,也撞进了她的瞳孔。
身在局中,故而就连盛府嫡小姐,盛大人悉心教导的女儿都逃脱不过。
南汐替她擦拭完一只手,刚想再碰另一只…
“多谢了,本宫自己来吧。”
南汐一愣,就看见原本还在熟睡的盛锦睁开了眼睛。
眼中波涛汹涌的泪花翻滚,将她最后想要维持的那一点点体面全都打得粉碎。
“娘娘,刚生产后忌太过伤心动怀。”
盛锦将帕子从南汐手中取过,就拂上了脸颊。
将上头的痕迹一点点抹掉。
南汐将一软枕垫在了她的脑后。
“沈姝她?”
南汐抿紧了唇,微微摇了摇头。
李宁祁今夜陪她入了宫,为着要将沈姝送出宫的安排,他必须部署一二。
刚刚皇上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太监将消息递给了她。
沈姝的尸身被皇上下令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里。
沈家一家都死在回乡的路上。
李宁祁也并没有这个善心大发慈悲的将人的尸骨拦下。
若是沈姝有一口气,夫人的吩咐自然无有不从。
但人死了,身后事而已,并无太大紧要。
只不过…刚为那位皇上生下孩子,就要被扔进乱葬岗喂狗,下场也确实太过凄凉。
皇后冷声哼笑了起来,眼尾带红,咬着苍白的唇都泛起了血色。
她拉住南汐的手腕,声线哀戚:“皇上如今,是想让本宫做第二个沈姝吗?”
南汐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皇后娘娘既然已经看得透彻,就绝不会成为第二个沈姝。”
皇后注视着南汐,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不想做第二个沈姝,更不会盛府沦为第二个沈府。
这些日子,本宫悉心呵护沈姝腹中的孩子,见她日日挂念,心中哀思,每每念及,都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心一般。
若是不动情,自然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往日种种的情根深种,如今就像是梦境一场,好不无趣的很。”
今夜,若不是因着沈姝这前车之鉴。
恐怕,盛锦就看不出皇上掩饰起来的不悦。
看不出他嫌弃自己因生子而容貌憔悴,不加修饰。
看不出他话里话外,那夫妻二字多么荒唐。
也感受不到,自己假寐后这人抽出手指的果决和擦拭指尖的不耐烦。
更听不到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好都是为了用盛府的人脉去牵制晋王的打算。
他唯一真情流露的,怕是看见皇子的那一刹那吧。
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对他而言也是意义重大。
他后宫嫔妃不少,但却一直未有孩子出生…
见她这般清醒克制,南汐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深宫之内,是这些人的牢笼,若是再许一段真情,只怕是一场空。
皇上刚刚的暗示她也听得明白,这是让南汐将李星昀调出京都,远离议和一事。
皇上不想晋王插手太深,故而让丞相亲自出面。
只怕…
晋王若是被逼急了,会向使臣出手?
想到这,南汐便决定回府后调派暗卫护送金丹凝来京。
皇后松开了南汐的手,艰难倚了点身子,喝了水润了润喉咙。
“我这一辈子都毁在那一次的初见,梅花树下的他只怕根本不存在吧。
本宫是要谢谢沈姝的。”
“若只如初见…”
南汐想,这大概是世间最好的梦了。
只不过既然是梦,总有醒的时候。
沈姝用一条命才得以清醒,幸亏,盛锦现在就醒了过来。
“当初你让父亲派医师进宫为我调养,多谢了。”
南汐一笑:“娘娘客气了。”
当夜回了府,将暗卫们都调派了出去。
身子被人从后头一抱,跌进缕缕竹香之中。
青忻阁的二层阁楼轩窗大开。
外头的月光洒在二人叠合的身体之上。
泛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窗边摆着一壶酒,一只酒盏。
窗栊边垂落的轻纱拂在南汐的身上,带着她飘散的青丝纷扬。
如梦如幻…
她微红的指,勾起杯盏一口饮尽,继而将他握着自己腰的手抓住,扣着压在头顶。
倾身而下,将那酒水一滴不漏的渡进了李宁祁的口中。
夜风卷着发沉的呼吸声落在二人的耳边。
口腔中充斥着烈酒的气息,被她随即而来的舌搅碎咽下。
李宁祁的喉结上下一滚,看着淋漓的人在上头得逞的冲着自己一笑。
直到夜半,她圈起这人因醉意泛红的脸,拢着他的眉骨道:“夫君还是这么不胜酒力。”
李宁祁挣扎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将披风卷起,包住她反抱在怀中。
“夫人…今夜有心事?”
她的身体,自己一清二楚,这几个月来,更是力破自己身子不好这个误评。
故而,她今日,尤为动情,一丝一缕的变化,明显的很。
就如同今晚月色,茵在一片荫\/郁的水汽之中。
南汐感受着他垂下来,靠在她颈侧呼吸沉沉的声音。
伸手勾着他的墨发在自己的指尖交缠。
抬眼看着月色……
昔日在屋顶共同赏月,只怕,已然是动了心的。
“夫君…你可想要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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