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大捷,此战斩杀蛮军五千人,俘虏六百三十人。

    清理完战场,在处理俘虏时,许嵩和副将王辉有了分歧,王辉主张就地斩杀,不留后患,接着就是下一场厮杀,哪有人手看守俘虏。

    许嵩蹙眉不语。

    一阵阵马蹄声,有急有徐,从三面奔袭而来。

    “少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副将王辉急红了眼。

    “少将军。”

    “少将军。”

    ……

    一声声“少将军”,许嵩轻叹一声,缓缓地向副将王辉摆了摆手,王辉见状,立刻会意,便带着一队士兵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阵凄厉的嚎叫如鬼魅的哭嚎,在空气中回荡,那是来自六百多名俘虏所发出的惨烈叫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出的哀鸣,让人不寒而栗。

    许嵩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他的目光穿过无尽的黑暗,落向许诺消失的方向,他心里的忧虑,副将他们不会懂,屠戮的刀挥下,也许就断了许诺的归路。

    没有时间去懊悔,许嵩当机立断,迅速整顿队伍,下令后撤,他们必须耐心等待,直至北蛮东西两营的人马自投罗网。

    梁诚带着八千精兵疾驶而来,远远地就看到那冲天的火光,近观几乎烧光的倭人主营地,他双手紧紧握住缰绳,才使自己不至于从马上跌下。

    许嵩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亥时已到,马蹄声渐近,梁诚率领的八千精兵也要到了。

    在蛮人的主军营地中,火焰仍在肆虐,北风裹挟着火焰起舞,间或噼啪作响的爆裂声,让人不寒而栗。

    梁诚紧紧拉住马头的缰绳,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他转头望向身后的部下,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下令道:“速速去探明,这火究竟是如何烧起来的!”

    他盯着几乎被烧毁殆尽的营帐,感受到自己话语中的无力,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撤退。

    这火势太过蹊跷,只怕凶多吉少。

    前锋士兵归来,快步跑到梁诚面前,报告道:“中良将,好消息! 是许少将军他们的先行人马,北蛮人的主营几乎被我们一举歼灭,少将军命令我们正面猛攻,吸引北蛮人的注意力,而他则率兵从后方包抄,形成合围之势。”

    梁诚闻言,眼中闪出一丝慌乱,他回想起临行前的那一幕,许嵩突然带着酒肉来到他的营帐,那情景确实有些蹊跷,他们之间,虽然说得上和睦,但还远未到喝酒谈心的地步。

    此刻,梁诚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但是……

    容不得他犹豫,北蛮的兵马从东西两侧汹涌而来,狂野而凶猛,那粗犷的咒骂声、嚣张的叫嚣声,以及密集有力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席卷着大地。

    见梁诚迟迟不下决断,人群中,不知是谁,振臂高呼:“杀啊,不能忍啦。”

    八千精锐蜂拥而上,顿时山河震颤,冷血叠着热血,厮杀声一片。

    从子夜交战至日出,北风裹起血色沙土,卷起一片凄厉的呼啸。

    许嵩手持长矛,身姿矫健地在战场上穿梭,他猛地一刺,把一名北蛮士兵重重击倒在地,然而,当他环顾四周时,却发现敌人的数量远比先前预估的两万人要多。

    似乎,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僵持下去,大雪将至,大齐的士兵会逐渐处于弱势。

    “撤!”

    等许嵩率兵撤回中军大营,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士们都很兴奋,这一仗,他们打得痛快淋漓,斩杀的北蛮人数目众多,军功自然也是丰厚无比。

    中军大帐内。

    许安之板着脸,训斥道:“许嵩,你这次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冒失了,你竟敢不向我报告,擅自提前两个时辰行动,抢在梁诚之前出击。”

    “你这种做法,兵行险招,虽然侥幸取得了胜利,但若是失败了,你可曾想过,是什么后果?”

    许嵩低头,他怎么没有想过,最不堪的结局是,近两万许家军将士全部战死在庸门关北门百里之外,埋骨异土。

    他原本对许诺的那个梦境抱着怀疑的态度,认为那只是无稽之谈,然而当他真正踏入那片未知的战场时,才发现是难以言喻的巧合。

    此战,不但救下八千精卫,仅仅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代价,但相比之下,北蛮人却损失惨重,至少折损了上万兵力。

    这次擅自行动,即使被军法处置,也值了。

    “请将军责罚。”

    许安之冷笑一声,说道:“如今连爹都不肯叫了,看来骨头是真的硬了不少,真是好得很啊,既然如此,那就先记下三十军棍,待此战结束之后,再去好好领受你的惩罚。”

    许嵩始终低垂着头,脸上愁云密布,身上沉重的铠甲还没有卸下来,上面血迹斑斑的,许安望着他,心中的那份坚硬似乎在这瞬间被悄然融化,声音缓和了一些。

    “去把梁诚给我叫来,我来和他解释,这一战,你们打得当真出色,配合的很好,但是我们仍不能因此而松懈大意,北蛮人此次受创颇重,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定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

    许嵩抬头,迟疑了一下,道:“爹,梁诚他……没有回来,在合围的时候,我仔细寻找了他的身影,却始终未能觅得,我担忧……他可能是细作。”

    许安之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与失望。

    他瞪视着许嵩,厉声喝道:“你怎能如此轻率地猜疑他人?梁诚为人忠诚,品行端正,他绝不可能是细作,许嵩,你实在是让我大失所望了。”

    许安之是信任梁诚的,梁诚于半年前投军,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且学识过人,虽不太精通刀剑,贵在机敏多谋。

    “爹,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可以告诉您,接下来北蛮会重点攻击南门,南山的那个隐秘山洞,里面藏着的粮草,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不过,您放心,他们的计划不会得逞,您只需静观其变,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自会证明我所言非虚。”

    “什么叫让我静观其变?许嵩,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讲。”许安之脸上的青筋暴起,双目瞪圆。

    许嵩小腿肚不由哆嗦了一下,他怕许安之瞪眼,父亲对他太过严厉,他不像许诺那样敢肆意在父亲面前说话,听令从命的时候居多。

    他想起许诺独自一人追乌卓去了,混乱之中,他临时派了两个护卫追随,不知道那两个护卫追上她没有。

    许诺他们三个人是否安全回到营地了?

    他刚率队伍回到营地,就被许安之叫到了中军大帐,还没有来得及查问。

    若是许诺一路追击恋战,入了北蛮人的老巢,会不会被……

    许嵩不敢多想,他的心跳加速起来,语速飞快道:“爹,来不及了,我先去看一下阿诺回来了没。”

    “你说什么?”

    “阿诺独自一人追乌卓去了,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我仅指派了两人追她去了。”许嵩脸色发白,不敢高声语。

    “阿诺?她什么时候来的?谁准许她独自一人去追乌卓的?”

    许安之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案之上,一口气堵在心口,连喘气声都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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