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那个,少陵王,你需要回避一下子。”

    陆景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出了门,门外的锁链“咔嚓”一声落下,许诺的心跳才平息下来。

    许诺将身体浸入浴桶中,冰冷的身子瞬间被暖暖的水温包裹,身上的疲累开始消散开来,说不出的舒爽,突然间,她竟然对陆景言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茶堂内,老和尚悠然浅饮一口清茶,那茶香似乎都沾染了几分禅意,他微微侧首,望向陆景言,问道:“少陵王,此番可是遇上了知音?”

    陆景言的手指在茶盏边缘缓缓滑过,目光锁在茶水的波光之中,颔首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静坐无语。

    老和尚见此,豁达一笑,道:“浮生若梦,千重变化,与有情之人共赴快乐之事,又何须过分纠结它是劫是缘呢?”

    陆景言闻言,心中一震,似乎有所顿悟,他细细地品了一口茶,那茶香似乎更加醇厚,带着几分禅意与释然。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许诺终于洗好,整理好穿上锦缎白的棉长袍,整个人像裹在云朵里,浑身舒爽。

    这棉袍确实有些过长,她蹲坐在座椅之中,竟连双足也被那柔软的衣摆轻轻掩盖,她双手环抱着膝盖,眼眸中透着一丝期盼,不时地望向门口。

    时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格外缓慢,她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梦乡。

    人有时真是奇怪,当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时,仿佛能够忘却所有的疲累,然而一旦身体得到了片刻的放松,那些积压已久的疲惫便会如潮水般涌来,让人无法抵挡。

    许诺努力支撑着自己,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她去做。

    不管怎样,她至少已经给了北蛮人一次沉重的打击,成功保住了那八千精锐士兵的生命。

    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是,仅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在这混乱的局势中寻找到细作,实在是分身乏术。

    她需要依靠陆景言的力量,那个智勇双全、心怀天下的男人。

    想到这里,许诺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信任她,那个忠诚不二、戎马半生的将军,她的父亲,不应该冤死在牢房之中。

    还有最疼爱她的兄长,那个耿直不善言辞、视功名为粪土,却拥有一颗拳拳忠国心的少将军,他也应该得到应有的荣耀。

    她知道,她必须坚强,为了父亲、为了兄长、也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她必须继续前行,直至找到真相,直至助父兄避开这场灾祸。

    陆景言轻叩了几下房门,确认里面的人已经梳洗妥当,这才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逆着微暗的光,步伐稳健地朝她走来,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

    许诺靠坐在炭火旁的木椅上,一头青丝用简单的木簪轻挽,发丝间还透着些许小水珠,脸上的污垢已被洗净,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在炭火的映照下,更显红润白皙。

    她整个人窝在柔软的白色棉袍中,宛如一只慵懒而优雅的小猫。

    陆景言每走近一步,他那原本冷冽的双眸,就少一分寒意,多一分柔和。

    见他走近了些,许诺立刻挺直了身子,原本平静的眼眸中瞬间闪耀起明亮的光芒,她急切地开口,“少陵王,你可算回来了,我等的又要睡着了,快说说吧,都有什么消息?我想要知道。”

    陆景言的眼神在她身上久久徘徊,心跳如同战鼓般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是他想象中的模样,清丽绝俗,纯净无瑕。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拉过一把沉重的木椅,坐在了她的身旁,少女的体香,淡雅而芬芳,瞬间弥漫开来,缠绕他的嗅觉。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沉迷其中,他赶忙站了起来,生怕自己的失态惊扰了她。

    许诺一脸不解地望着他,想要站起身来,却突然发觉自己的靴子正安静地躺在炭盆的另一边,被温暖的火焰烘烤着。

    陆景言则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炭盆中的火苗在跳跃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少陵王,你这是……哪里不适吗?”

    “无碍。”

    陆景言微微调匀了呼吸,挪动椅子,直至与她对坐。

    “梁诚是细作无疑了,还极有可能是两面细作,全部的作战计划都是他透露给北蛮人的,今天他带着大约一千倭人骑兵到南山偷粮草……”

    “抓着他了吗?”

    “你听我细细讲来。”

    “正如你所预见,我的人马早已埋伏于南山山洞周遭,果然,梁诚那厮,领着蛮族兵马与满载的车马队,趁着风雪掩护,前来偷取粮草,他们掀开麻袋,却发现其中装的并非是粮食,而是沉重的沙土。

    蛮族副将巴哈,见此情形,怒火中烧,他一把将锋利的刀刃架在了梁诚脖颈之上,梁诚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解释自己并不知晓粮草究竟转移至何处,并恳求巴哈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承诺定能找到失踪的粮草。

    巴哈冷笑一声,一脚将梁诚踹倒在地,又接连踹了好几脚,直踢得他满地打滚,哀号连连,末了,巴哈更是狠下心来,挥刀斩下了梁诚的五根手指,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梁诚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但巴哈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若能找到粮草,便饶你不死。”

    ”我的人并未抓捕梁诚。”

    许诺问道:“为什么不抓梁诚?”

    “诱敌深入,方才收到消息,那梁诚已然狼狈不堪地逃回了主城之中,接下来的戏码,我们只需静待时机,便可一举将其拿下。”

    许诺连连点头,难掩眼中的兴奋之色,“多谢少陵王!”

    陆景言凝望着她,那张红润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尤为生动,他实难将眼前这女子与那个曾在战场上英勇无畏,追击北蛮人主将四十里地的女将相提并论。

    收到消息时,他心中满是惊愕,难以置信。

    她,一个女子,却如风般驰骋在沙场之上,与他所识的那些温婉女子截然不同。

    初次与她相遇的那晚,他便识破了她的身份,一个敢在夜色中闯入中军大营的女子,除了那位名震天下的许安之的女儿许诺,大齐之内又怎会有第二人?

    征战沙场的营地里全是臭男人,对于她的乔装,他能理解,并不会说破。

    她那么勇猛,他总要给她一些礼物吧。

    陆景言在北境的地界上,本不愿开杀戒,但是他破戒了。

    那一千蛮人,除了故意放走的几人,余下的几乎全被陆景言率领的护卫杀死了,填在了南山山洞里,只是他并没有告诉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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