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的旁边不远处,就是在咸阳再次开业的紫兰轩。
眼下还是大白天,紫兰轩没有营业,紫女正在浇花。
从新郑转至咸阳,路途太过遥远,移栽并不现实,紫女只能忍痛放弃掉自己培育多年的花圃,重新在咸阳的紫兰轩兴建一座全新的。
她的那些珍惜花卉培育起来殊为不易,每日都得细心照料着。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成品……人家要的亲手培育的过程以及满足感,砸钱买就没意思了。
“紫女当家。”墨鸦飘然落至紫兰轩的庭院之中,向着正在浇花的紫女招呼道。
听见声音,紫女端着水壶转过身来,秀眉一蹙,“墨鸦?你找我有事?”
墨鸦一抱拳,“有事相商,和九公子有关。”
紫女一听,放下水壶,眉头不由挤得更紧,立刻猜到原委,“韩王安割地称臣的事?”
墨鸦点点头。
紫女见此不由一叹,“韩非他……”
自从来了咸阳后,紫女并没有忘记自己流沙创始人的身份,开始大力发展流沙在秦国的势力。
然而流沙虽还在,目的却已然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的流沙,是扎根于韩国,意在壮大韩国,吞并天下的势力组织。
不过在首领韩非被迫离开韩国后,流沙的根基已然被毁,在韩国内部只能勉强求存,流沙的目标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韩国的事,开始被一点点放弃。
紫女等一众创始人开始将重心转移向其余各国,目前的重点自然就是秦国。
因此,对于韩王安的作死行为,紫女也是早就知道,但没有多加过问。
不成想,韩非竟然还是无法放下,执着于已经毫无意义的救亡图存。
墨鸦接着说明道,“就在下看来,九公子的所有尝试,都不可能改变韩国割地之事的发生,相反,恐怕会留下祸根,招来大祸。”
“不知道紫女当家觉得,眼下我等该如何处理此事?”
韩非现在的境况,掌握着紫兰轩这个获取情报的绝佳场所的紫女自然一清二楚。
他本来就一直被诸多朝臣攻讦,原本古寻在还能帮他压下一部分声音,而现在古寻入蜀,朝堂之上的情况进一步下滑,韩非的情况已经是危如累卵。
不过靠着嬴政的几分偏爱,以及古寻的名头勉强立足而已。
如果再牵扯进韩国割地请降这种对他而言分外敏感的事情中,只怕小命都会难保。
尤其是之前焱妃之事,让古寻和秦国一方的关系闹的有些僵硬,而韩非自然也要受到影响。
嬴政的心思现在如何……谁也把握不准。
头疼片刻后,紫女只能先对墨鸦说道,“此事,等我回头去和韩非先聊一聊吧。”
“不过……你也得早作些准备,局面的发展恐怕不会尽如人意。”
墨鸦一颔首,“在下明白。”
紫女跟着又问了一句,“这事,你通知古寻了吗?”
“已经加急传信给先生了,如果不出意外,最迟明日他就该收到了。”墨鸦回道。
紫女轻叹一声,“明日……恐怕来不及等他的回信了。”
墨鸦对此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他的任务是明确的。
“九公子的性命,绝对不能出事。”墨鸦斩钉截铁地说道。
紫女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看我能不能劝服他吧。”
“实在不行的话……秦国不好应付,那就只好对韩非下手了。”
墨鸦没有接这句话。
韩非是古寻的朋友,他一个做下属的不能随便决定如何处置对方,更无权随意置喙。
当然,如果紫女向他下令的话,那他肯定是要听命行事的。
墨鸦一抱拳,“那在下就等紫女当家的消息了,告辞。”
紫女点点头,算是示意。
墨鸦旋即离开。
随后紫女匆匆的离开紫兰轩,向国师府而去,打算去找韩非。
………………
章台宫,嬴政的书房之中。
眼下书房里赵高不在,甚至一直守在嬴政身边的盖聂也不在,取而代之的秦国武官之首,国尉缭。
一袭宽松长袍的他,坐在嬴政的下首,向嬴政简单汇报了韩非的动作。
嬴政听他说完之后,阖眼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觉得韩非怎么样?”
尉缭稍一沉吟,评价道,“平日里,他在朝堂上都是韬光养晦,寡言鲜语,不过少有几次王上找上他,他却都能将问题处理的干净漂亮,足见其能为。”
“再加上他所著《五蠹》等文章中,道理清晰明了,论证有理有据,词锋锐利,切实中肯,深合法家之道理,可以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法学大家。”
“法家之道,当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嬴政听完忍不住附和的点点头,轻叹一声,“是啊……”
“寡人初读《五蠹》,便认定他是个大才,唯有他才能真正的帮助寡人将心中的王道推行天下,可惜……如此人才,却始终心不在我大秦……”
“寡人给了他很多机会,可惜他始终只记着韩国。”
“国尉觉得,寡人该如何对待他呢?”
尉缭没有对嬴政提出的话题感到诧异。
嬴政此前下令让他关注韩非——在韩国割地请降的节点关注韩非的动向,无疑已经代表了嬴政打算对韩非动手。
就尉缭看来,这里面有两层缘由所在。
一者在于国师古寻,一者在于韩非本身。
国师古寻之前强行保下阴阳家东君的作为,到底是触怒了嬴政这位君王,而对韩非这个古寻挚友的动作,可以算作一种警告。
不过这只是附带的一部分原因而已,真正的核心,还是在于韩非是一位法学大家,一位不能为秦王,为秦国所用的法学大家。
嬴政给了他很多机会改变,但是韩非都没有接受,仍旧死忠于自己的母国。
而现在的韩国已是秦国的板上肥肉,迟早会彻底吞进嘴里,届时,韩非会怎么样呢?
因为家国灭亡,彻底死心,愿意改投效秦国?
或者心生怨愤,转头他国,不遗余力的针对灭亡他母国的元凶首恶?
又或者彻底心灰意冷,归隐山林,不理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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