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遮天蔽日的巨手相比,郑清射出的两颗符弹犹如牛毛细针。
不,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在更大的视野范围中,那两颗符弹以及它们的轨迹在巨手之下宛如两粒微尘,几乎不存在。
但它们的效果确实毋庸置疑的。
咔嚓!
空气中传来连绵不绝,仿佛裂帛的声响。
那是巨手落下之‘势’被撕破的声音,两颗符弹似缓实急,只是一眨眼功夫,便破开如大海般深沉的‘势’,出现在那只巨手的边缘。
只不过就像苏施君之前猜测的那样,与巨手从天而降积聚下的‘势’与‘力’相比,两颗符弹实在是太渺小了,仅仅抵达巨手的边缘,便耗光了它们大部分魔力。
当然,它们并非做的无用功。
“嘶……”
一个细微而又清晰的吸气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那只从天而降的巨手仿佛摸到了仙人掌,倏然向上收了一点。手掌边缘两颗符弹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两个清晰的小红点。
一抹极淡的火焰从它的掌心亮起,须臾间便蔓延到指尖,覆盖了整只巨手,将那两个红点烧尽。
然后它再次向下按来,带着那抹极淡的火焰。
砰!
砰!砰!
砰!砰!呯!
郑清沉默而又坚决的,连续开了数枪,积攒了许久的血符弹顷刻间便耗费大半,沉重的负担让这支被改造过的雷明顿也不堪重负,枪身多处连接点发出不详的呻吟,枪管散发着骇人的魔力波动,已然失去原本的哑黑色,闪烁着如钻石版扭曲而又透明的光泽。
最后一声枪响,好像夹着嗓子发出的,让每一个听到枪声的人都意识到它无声的抗议,仿佛再多打一下,它就会彻底罢工。
“可以了。”
苏施君按住试图再次拉开枪栓的男巫,制止道:“这些符弹对付大巫师们或许有些用处,对付传奇阶位的存在就力有未逮了……不要继续浪费了……也稍微爱护点这把枪啊!”
倘若在平时,郑清说不得就要被女巫最后那句话吓的手足无措。
但现在,他只是抓着枪,脸色苍白的看向天空。
一道淡金色的屏障突兀出现在巨手下方,阻挡它进一步落下,但那层屏障太薄,也太淡了。巨手只是稍稍收敛了大小,便轻易将其压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不出所料。”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咕哝着,收回视线,看了看周围几个年轻巫师,微微叹口气:“学校守护法阵要全力守护校区,分给外围的边角料就像你们看到的……也就意思意思……所以,趁着还有机会,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吧……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在祂手底下保住你们……你们活下来最大的希望就是祂‘不在意’。”
就像行人不在意路边的蚂蚁。
自然也不会因为蚂蚁张牙舞爪而特意碾死它们。
年轻巫师们仰着头,默默注视着金色屏障上越来越多的裂纹——在场所有人,包括甘宁在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后手,但大家的后手顶了天也就是为大巫师准备的,没有哪个疯子会想着与传奇阶位的存在作对。
当然,更残酷的现实是,没有几个人,能准备出应付传奇的‘后手’。
“我可能有办法。”
宥罪猎队的队长喃喃着,声音很轻的答道。
“你又来了!”胖巫师脸色难看的打断郑清的话,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在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脸色也都不好看,却出奇一致,没有询问郑清的办法——包括苏施君也没有质疑——这让魔法生物学的讲师大为惊诧,莫名有种自己是局外人的微妙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郑清身上。
只见年轻公费生从一个灰布袋里摸出一本白色封皮的法书,摘掉上面的皮质搭扣,翻开,一片色泽淡红的咒文在书页间浮现,朦胧而立体,却一闪即逝,瞬间崩碎成一片细密的淡红色光点,重新落入法书之中。
虽然只是一瞬间,讲师先生却从那抹淡红上感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比之头上那只巨手的压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他在欣喜与震惊之余,对蒙特利亚教授之前的许多举动突然有了更深的了解。
“看样子,你这本书还没做好准备。”苏施君探着脑袋,打量着法书上若隐若现的一行行咒文,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郑清愣了几秒,才醒悟过来。
距离这个‘扳机’上一次扣动只有半年,再加上他体内多了一条小青蛇调理禁咒气息,大大降低了禁咒之力逸散的速度,以至于直到现在,这本书都还没有吸纳足够的禁咒力量恢复到能够使用的地步。
“你可以换个思路。”
耳朵眼里,某条看戏的小蛇懒洋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比如,我帮你疏导一些禁咒的力量出去,代替你自己的魔力绘制几张符或者几道咒语,效果肯定会更好一些。”
血符弹之所以威力巨大,就是因为郑清的血液沾染了禁咒气息。而直接使用禁咒之力,毫无疑问,比仅仅沾染禁咒气息效果更明显,威力也肯定更大。
“我该怎么做?”男巫下意识开口问道。
“老老实实呆在我旁边,别乱跑就行。”苏施君以为是在跟她说话。
耳洞中,那条小蛇知道郑清是在问它。
“拿出一支笔,还有一张符纸……画符你总会的吧。”小蛇支起身子,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来甩去:“……然后就像平常一样画符,你调动魔力的时候,我会帮你替换成禁咒之力灌输过去。”
郑清二话不说,翻手便抽出自己的法书以及羽毛笔。
守护,我需要守护的力量。
他在心底念道着,回忆着守护咒的咒式,提笔,落在空白法书页上。随着笔尖落下,一股莫名的滚烫气息从他四肢八骸聚拢到右手,然后顺着指尖流淌向那根翠绿的羽毛笔。
羽毛笔上的绒毛一根接着一根炸起,变的通红。
笔杆慢慢透明,其中翻滚着赤红。
笔尖开始融化。
郑清落笔后刚刚点了一个点,手中的羽毛笔便化作一缕细长的火焰,呼的一声,随风而逝。而法书上的那个点,也紧随其后,化作一点焦黑,然后在男巫惊骇的目光中,那点焦黑逐渐扩大,不到一秒钟,便吞噬了整本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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