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猪王洞窟三四百米外的树丛里面。
神谷川双手撑地,表情扭曲,痛苦不已。
那不断高喊低呼「徐福」名讳的梦呓呢喃,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其诡异的影响。
在他的身上不断有污秽古怪的肉芽隆起。庞大的,令人无法接受,无法理解的信息正在源源塞进脑海,让他的头颅不断胀大,几乎快要炸裂开来。
高喊低呼「徐福」名讳的声音,不单单是神谷川能听见。
在他脑中闪过徐福名字的那一瞬间,以他为中心,身边小范围内的一切个体,脑海中都回响起了这种声音。
包括了本来在兢兢业业望风的小小老头。
小老头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这些声音给影响到了。
甚至远在山姥居外盯梢的小小老头ni,因为本体影响,也被这场无妄之灾伤害波及。
不过,他们的情况比主人神谷川稍好一点。
就在主仆二人被这仿佛来自虚空之地的声音折磨到不行的时候,神谷川的身上,有一道迷离若梦的赤红光团跃出。
是进入梦境齐物状态的食梦貘。
[梦境齐物:我亦是梦。貘用迷梦赤光笼罩自身,模糊自己和梦境的界限,进入梦境齐物状态。进入齐物状态时,貘无法再使用其他技能,但免疫大多数攻击,并且快速自愈自身。]
齐物状态的食梦貘快速脱离了神谷身边,离开被呓语影响的范围,才重新凝固出实体。
「噗呼——」
貘用迷梦赤光笼罩住饲主和同事,并且摇响脖子上的铃铛。
神谷川的思绪一下被拉进了梦里,中断了所有原本的想法。
他看见了一片五彩斑斓花朵绽放的山谷。
日光和煦,鸟语花香,蜂飞蝶舞,流水潺潺。
神谷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干嘛,只是感受到了平静。
这是食梦貘给他营造的一场美梦。
而梦从来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神谷只在梦里待了五秒钟左右,之后便被食梦貘给唤醒了。
因为陷入梦境原本的思绪强制中断,相当于大脑被快速重启,醒来以后,他已经不再受那些呓语低呼的影响。
「呜唧…呜唧…」
神谷川的脚边,小小老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完全脱了力,一身老骨头好险没散架。
貘用刚刚拯救饲主的办法如法炮制,将这位同事也从呓语的影响中带了出来。
「我刚才…」花了零点几秒回忆刚刚的遭遇,神谷川看向不远处的食梦貘,「貘你救了我?」
白色的怪谈小幼兽只是稍显骄傲地甩了甩长鼻子:「噗呼,噗呼。」
「谢谢,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不明不白的寄了。」
神谷川弯腰拍了拍食梦貘的脑袋,自家的第四只式神,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加有用。
同时,他又不禁去想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徐…东渡的那位大人的影响吗?」
神谷川现在是不敢再随便直呼那位大人的名讳了。
刚才也就是通过狂死郎的视角看到壁画,不自觉开口把他的名字报出来,才导致了奇怪的事情发生。
「那位东渡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就刚才发生了那些事情,听到的那些呢喃低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克总发糖了。」
因为吃了闷亏,神谷川现在不太愿意多想那位「东渡者」的事情。
万一想多了也会出事,那找谁说理去?
但就算不能 多想,神谷还是大致总结了一下目前和「东渡者」相关的信息——
第一,绝对不能直接开口说出他的名字。
但直接在脑海里面想到他的名讳,好像是没有关系的。
最初在高天原遇到卖药郎的时候,神谷川就想过「东渡者」的事情。
不过,并没有听见呓语。
「卖药郎当时好像还阻止了我直接说出他师傅的名字,所以他对这些事情,肯定是知情的。」
第二,说出东渡者真名的第一时间,以自己为中心,身边一定范围内有意识的个体,都会同步受到呓语的影响。
而且,就算神谷川从呓语中摆脱出来,那些已经被呓语影响了的个体,譬如刚才的小小老头,依旧会保持被影响的状态。
这一点,是通过小小老头和貘的双重证实得出来的——
貘刚刚就是先救了饲主神谷川,然后看小小老头依旧痛苦不已,于是二次出手,这才将老同事也一并救出来。
「而且,这样想想有点奇怪。在整个日本范围,有好几座神社在供奉那位东渡寻不老药的大人,按理来说,应该有不少人开口喊过他的名字才对。」
「难道只在里世界喊他的名字,才会受到影响?」
「东渡者的事情,还是去高天原上敲钟问问卖药郎比较稳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原本就是东渡者的徒弟。」
这样草草想了想,神谷川便不再深入思考,免得又触发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他的身边强烈的邪祟气息扩散,除食梦貘以外的其他三只式神,相继现身出来。
小小老头刚刚被呓语折磨过,状态不是很好,神谷川便让他返回凫鸟铜配休息,打算等会再从绿皮小和尚那里收点蜡烛,给他补补身体。
接下来,望风的事情交给式神们去做。
猪王洞窟。
和操控者神谷川同步恢复正常的狂死郎傀儡,动作稍显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凝着目光于黑暗中重新打量眼前的壁画,视线落在东渡者一方那个持药葫芦开路的大童子身上。
「话说,这个童子的原型,不会就是卖药郎吧?怪可爱的,和他现在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当然,也不排除艺术加工可能性。」
前两幅壁画,大致只是描绘了东渡者乘坐大船,乘风破浪抵达了日本,受到了当时的土著礼待。
这时候再回过头去看第三幅画——
一群人正在做祭祀仪式。
看这些人的穿着描绘,并非是东渡者的成员,而是日本当时的土著。
他们祭祀的对象,是一座巍峨高山,山峰顶上流云缭绕。
还有所分层,虽然没有颜色,但顶部那一部分的分层绘画,应该是在表现白雪皑皑的场面。
「所以这些人在祭祀富士山?」
因为青木原在富士山脚下,神谷川很自然得出了这样的推论。
第四幅壁画——
富士山旁,一个巍峨的非人身影正伫立着,祂仿佛和山岳融为一体,和谐自然,浑然一体。
祂平静地注视向脚下的人类村庄聚落。
那里男耕女织,一片祥和。
猪王洞穴里的壁画,仿佛能传递情绪,用手指轻触在这幅画上,可以感受到平静美好。
「富士山下的人们,常年向山神祭祀,在山神的庇佑之下,过着富足安康的平静生活。」神谷川继续凭借自己的理解,看图说话。
下一幅画——
富士山正在怒吼喷发,熔岩迸射。
同山岳连为一体的山神看起来很 痛苦。
祂身上的线条变得扭曲而狂乱,盯着看久了,还会觉得山神的形象正在不断蠕动。
上一副画中,还是圣洁巍峨,守护一方的山神,正在肆意摧毁破坏人类的村庄。
神谷川在这幅画中,感受到了邪恶、堕落、污秽的气息,和之前遭遇的那些黑蛆虫给人的感觉很相近。
「富士山爆发,日本历史上好像有过很多次的样子。」
「不过,这幅画描绘的恐怕不单单是火山爆发那么简单,山神好像因为某种原因而堕落了。」
「堕山彦…就是这么来的吗?」
继续朝后看——
东渡者又一次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画中的东渡者,手捧着缩小了的山神头颅,有大量的土著对着他叩拜,而背景中的富士山,则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东渡者斩杀了堕落的山神?」
壁画到此便结束了,而神谷川则是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好像是大致了解到了青木原这张大地图的背景故事。
「所以,东渡者并不是这张地图的主角,他是以降妖除怪的卫道者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我要对抗的关底boss堕山彦,很可能是被斩杀的堕落山神,遗留下来的某些东西化成的,这样子就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后来出现在这张大地图里的猪笹王和山姥,又各自充当了什么角色。」
狂死郎傀儡又在山洞里面逛了一圈。
除去壁画以外,这里面好像没有什么更值得在意的东西了。
于是神谷川就干脆地操控傀儡往回走。
还没等狂死郎傀儡回到身边,在不远处望风的犬次郎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警示犬吠。
敌袭!
神谷直接放弃了傀儡那边的视角不管,快速专注回自身这边。
身边的树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穿梭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般若!」
靛青的刀芒一闪,神谷抽出了南泉一文字。
一直在他身边待命的般若,腰间悬浮的两个面具转动,其中的怪诞白面具变得越发生动,简直像是要活过来。
下一面,妒面具便出现在了神谷川的脸上。
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的神谷,凝起眼眸,面具下黑色的瞳孔变得越发深邃。
他看见了山林里正在靠近的东西。
那是几个瘦长赤条的人形怪物,浑身都是灰青色。
大概有两米多高的样子,躯干和四肢瘦长畸形,外露的各种奇怪组织都长得很潦草,怎么看怎么奇怪。
它们佝偻着高大的身子,拨开树杈,畸变了的无神眼球在眼眶里面胡乱转动抽搐,脚下迈着仿佛脑干缺失的,极其不协调步伐袭来。
「是人魑!」
神谷川曾经在山姥的厨房里面见过这东西。
生人进入里世界,要是死太多次,身上的生魂剥落光,忘掉关于自己的一切,就会变成人魑。
从树林里面靠过来魑有十几只。
它们身上披着褴褛破烂的布条,远不足以遮挡身体,已经在变成魑的过程中,被撑破的衣服留下的残余。
通过出来,已经变得很奇怪的第二性征,大致可以判断它们原本的性别。
「围起来,围起来,笼中的鸟儿啊,无时无刻想要出来…」
玛丽那边已经响起了稚嫩的童谣声,并且有红色的雾气浪潮翻滚。
犬神那边也有业火腾跃,火光冲天,啃食和嘶吼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来他们都已经和人魑交上了手。
「不是黑蛆的话就还好。」
神谷川架微微嗡鸣的一文字架过头顶,朝着距离他最近的一只人魑冲去…
六齐阴铜的短刺刀亮出。
随着神谷川灵活地腾转跳跃,凌厉地刺穿进一只魑的下颌。
原本青铜色泽的匕首,在刺入血肉后,变得异常妖异和血腥。
「嗬…嗬…」
那只被神谷川捅穿了下巴和嘴的人魑,喉头耸动,发出干涸的低吼,不断抽动畸形的四肢挣扎。
它们确实不像人类。
「把头埋低。」
神谷扣动扳机。
「砰」得一声,破灵铁弹丸穿透了魑的头颅,炸出一片红白的粘稠物。
这是最后一只人魑。
在神谷川的收尾处决结束,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宣告胜利。
魑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要强一些。
这些东西没有异访倾向,看不到评级,但一场仗打下来,给神谷的感觉是比树海里的人面树要强不少。
实力可以对标f评级怪谈里的上层强者。
「人类的身体在里世界邪祟化后,可以有近似于高等f级怪谈的战斗力,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神谷川将报丧女妖抽回,甩了甩匕首上的脏污。
随后,又将手机掏出来。
看了眼手机神谷的表情先是疑惑不解,随后变得稍稍扭曲:「人魑这玩意打掉以后,怎么不爆魂晶的!?」
杀怪不掉落魂晶这种事情,之前也有遇到过一次。
是梦幻乐园里的人头气球。
不过,人头气球那是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融合在一起是怪谈大首。
但这里的人魑很显然不是这样路子。
「这种迷失在里世界,由人类身体畸变过来的怪物,和真正的怪谈存在不同,可能真的不会爆出阴间货币来…」
亏大了,这波战斗负收益。
赔进去好几发铁弹丸。
「早知道就不开枪了。」
而且,就算不使用报丧女妖,像一文字这样的近战武器也是有类似于「耐久」的概念的。
这是接触到神工匠觉以后得知的信息。
简单来说,武器在经过战斗后,会有一定程度损耗。
但高品质的武器,只要定期保养维护,就能常用常新,一直保持最好的状态,不至于报废。
不过像南泉一文字这样的名器,维护的时间可以拉长一点,偶尔拿去给觉维护一下,就可以保持锋锐状态使用很久很久。
「阿巴呜唧!」
神谷川还在因为战斗无收益而小小懊恼。
原本回归凫鸟铜配休息的小小老头却再次现身出来。
「怎么了?」神谷看向他。
「阿巴阿巴!」
小老头跑向战场一侧。
在一只身上都是刀剑伤,大概为女性的人魑身边蹲下,伸手拉动人魑的手腕。
在这只魑的手上,系着一条红绳。
那红色已经嵌入畸变的青灰血肉中,显得异常刺眼。
「阿巴!阿巴!」
小小老头一边叫,一边诉说着什么。
神谷川凑过去,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说,你不久前刚看到过系着这条红绳的生人妇女,被山姥带着进入了山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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